一位喜爱收藏西方铜章的朋友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中国的大铜章兴趣泛泛,究其原因,他说或许是因为中国的大铜章虽然来自于民间,但更多带有金银币章的表达特点,始终为“大历史”“大意识”所主宰,不以挖掘日常生活的价值和意义为目的。因为过多地关注了宏大叙事,形式的意义压倒了一切。
包括徐云飞“不变的风景”系列,乃至最新发行的“酒吧”(一)铜章,作为一位新锐的币章设计师,他似乎一直在做一件事:自觉以“小叙事”取代“大叙事”,不再执着于追索“大命题”或“意义本质”,而是将关注的眼光下移,把本体意义上的日常生活,日常场景作为叙述的起点,重返“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用“小”来说“大”。某种角度而言,徐氏大铜章更令人惊艳的,不仅仅在于其诡谲多变的表达手法,而更来自于这种“放下”。
铜章的正面图案是酒吧一角符号化、性征化的醉酒男女特写,背景为噪杂的人群影像和铺天盖地的酒瓶;背面图案则是正面图案的虚幻表达。正面的“实”与背面的“虚”,铜章通过变形、夸张以及荒诞派手法,力图剥去酒吧繁华、热闹的外衣,直指其单调、乏味与虚假虚弱的本质无法抚慰现代都市人心理、精神上的创伤,彰显出设计者在思考上的批判性。
坦白地说,“酒吧”并不是一个很适合表达的对象,作为现代浮躁商业社会生活的组成部分,“酒吧”作为一个载体,它所代表的物欲在我们以往的币章艺术叙事中往往是被忽略被遗忘的对象。所幸的是设计者在对“酒吧”的物欲性与世俗性进行呈现和还原的过程中,“放下”了正襟危坐的高地俯瞰,同时,“拿起”了正视批判表现的精神性价值,用一种“针尖对麦芒”的爽利视觉刺激,直冲冲地将日常生活欲望化,我们的日常生活一角被描绘成欲望奔突、弥漫喧哗与骚动的现代浮世绘,将现代人沉湎于“酒吧”这种世俗性、物质性存在的本质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酒吧”(一)大铜章最可贵的正在于此,在宏大叙事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被叙述的触目所见尽是散落满地的欲望碎片,弥漫着肉体的气息、骚动的欲望、物质的渴念,用“消解”这种彻底决绝的手段,来引向意义的深度,仿佛有一双平静睿智,充满着温和关怀的眼神,慢慢在这里浮现出来,俯瞰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俯瞰游走在红尘死角的痴男怨女。
刚开始看这枚大铜章的时候,略觉得有些不适,因为它太没有掩饰了,但是随着欣赏的深入,铜章画面的激流暗涌下,整体的平静感,透过这种精神的抚慰,慢慢渗透了出来。中国的大铜章终于“放下”了,人性关怀似乎却“拿起”来了,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