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邮遍中国 | 我来自生命的禁区

我叫益西卓嘎，来自生命的禁区，这是我的故事。

西藏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可惜许多地方即使是探险家也难深入腹地。西藏自治区那曲市双湖县，是世界十大生命禁区之一，可可西里无人区的三分之二就在这里。这里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含氧量只有内地的40%，每年有10个月的漫长冬季， 一年中大风天则多达200多天，家禽不能活，十里不见树。

▲荒凉，是人们对双湖的评价

2005年7月，我第一次来到双湖，成为了双湖邮政的一名投递员。双湖的藏语为“错尼”，意为“两个湖”，因政府办公地附近分别有康木如湖和惹角湖而得名。双湖是西藏第一个以汉语命名的县，也是全国最年轻的县。虽然来之前已经了解到这里很艰苦，但真正到了这里，我还是惊讶于眼前的环境。坑洼不平的土路，低矮不整的土房，零零散散地座落在广袤的荒原上，甚至生活用水都要到10公里外去取。

▲取饮用水的人们

听老人们说，这还是条件大幅改善后的情况。双湖这片荒凉之地，以前连牧民们都不愿靠近。解放前，西藏领主们打算将收税范围向北扩展，专程派人前往双湖地区考察，考察队走到江爱山（今尼玛县荣玛乡境内）一带后，因为遭遇暴风雪，由于环境恶劣，就返回报告说：我们已经到了天地的尽头。

后来，领主们决定把双湖一带划作无人区，收税到此为止，同时把这里描绘成阴森恐怖的“鬼地”，禁止牧民进入。曾经有奴隶逃跑进此地，领主认为他死定了，也不再派人追赶，因此藏地又流传着“到了禁区就是自由人”和“过了嘎尔、玛尔、扎玛松，人无贵贱之分”的民谚。

1976年，西藏自治区政府开发无人区，附近部分牧民开始迁移到这里，这片“鬼地”才有了人间烟火。

▲牧民的帐篷

1999年，一支由中美科学家组成的探险队在双湖县城东北90公里的地方，意外地发现了一处面积为422平方公里的冰川，最高处海拔达到6400米，是世界上除南北极以外最大的冰川。当地人称这个冰川为“普若岗日”，而考察队则为冰川赋予更高的荣誉：“世界第三极”。

2012年11月，双湖县正式成立，全县总面积11.67万平方公里，比江苏和浙江省的面积还要大，是北京市的7倍，人口却只有1.4万，每平方公里不到1.2人。据有关部门统计，双湖人的平均寿命只有58岁。如今，无人区虽然不再无人，但生存条件仍然十分恶劣。由于地处高寒地带，1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始终长不出一棵树。稀疏的小草七月转绿，但却只有两个月的生命，八月底就枯萎了。当地人食用的蔬菜全部要从拉萨运进来。在漫长的冬天里，人们只能吃到土豆和白菜，日常生活也极为单调枯燥：想打打篮球，由于风太大而无法实现；想看看电视，信号太差，每个频道都布满了雪花。

▲邮车抛锚，驾驶员寻找手机信号求援

初到双湖，都要经历高原缺氧、剧烈头痛、心跳加速等一系列高原反应，我也不例外。5000多米的海拔，我们在静止状态下就相当于背上60公斤的负重，加上装卸邮袋等高强度体力劳动，每卸完一次邮件，肺都有一种即将爆炸的感觉。由于天气变化频繁，半路上会遇到很多难以想象的天气状况，有几次我们差一点连车带人一起被洪水卷走，每次我和同事都不顾一切首先抢救邮件，因为，我们把邮件当成是自己的生命，是党和政府的声音。人在邮件在。

▲益西卓嘎投递邮件

如果说，气候条件稍好的季节面对的是工作上的困难，到了漫长的冬季，接受的就是生命风险的挑战。双湖冬天气温有时降到零下40摄氏度，五六级的大风刮得人不敢出门，我们却顶风冒雪，按时出班送邮件。

一次，我和乡邮驾驶员嘎尼玛到北措乡投递邮件时，突然下起了暴风雪，大雪困住了邮车，挡住了视线，手机也没了信号。黑夜很快来临，车子不能前进，更不能后退，我们在漆黑的长夜中绝望地等待着。求援无望，温度越来越低，我和嘎尼玛又困又冷又饿，但是却都不敢打盹。我们的手脚都冻僵了，哆嗦着互相鼓励，熬过了漫漫的长夜。天亮后，嘎尼玛徒步走了20公里路，才打通了求救电话，让我们再次从险境中生还。那次以后，我们的关节和胃都落下了毛病，身上也多了几种常备药。

▲路难行

入职13年，4775个日夜，行程31.5万公里，相当于绕了地球8圈，投递邮件5万多件。对平原地区而言，一天投递11件邮件，少得不能再少；可在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冒着寒冷和缺氧，平均每天行驶60多公里的颠簸路，走过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份孤独、寂寞和恐怖可想而知。冒严寒，跨高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用透支的健康同极度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为牧民群众搭起了通往世界的桥梁，把“人民邮政为人民”的庄严承诺写进了群众的心里。

▲益西卓嘎与嘎尼玛在送邮途中充饥

时光飞逝，我融入了双湖，双湖也接纳了我，然而，接连两次流产，再加上长期工作在高海拔地区和严酷的工作环境，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爱人心疼地劝我向组织提出申请，调整到低海拔地区工作。我说，双湖是我成长的地方，双湖需要我，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这里有益西卓嘎挂念的人

十多年来，我亲身经历了双湖和双湖邮政的变化，感受到了党和国家对西藏边远地区的倾力投入。我们还手把手地教牧民群众使用“邮乐购”等网购业务，让牧民群众享受现代邮政的方便。

在“生命禁区”的双湖，很少见到树木和绿色，但是，邮政人为这片荒凉的地区带来了宝贵的绿色；在“无人区”的双湖，很少见到人群拥挤、热闹非凡的火爆场面，但是，“传邮万里，国脉所系”的历史使命，却让我们心里有一种火一样的热情和希望。

▲在冰雪路面前行

我是西藏自治区那曲市双湖县邮政分公司的益西卓嘎，我来自生命的禁区，这是我的故事。

（文 | 益西卓嘎）

（内容来源：《邮来友往》杂志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