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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脚步是悄悄的,如同他走时一样。“五一”,长长的假期,他失了踪。阳台上挂着他的衬衣,卫生间有他的剃须刀,连枕头上都弥漫着他的味道,仿佛他昨夜还酣甜地睡在我的身边,把臂膀给我依靠。可是,事实上是他失了踪。他说公司组织集体去海南旅游,我查了航空公司所有的旅客登机记录,没有他的名字。这6天里,我猜测了很多种可能,虽然我清楚地知道他上班的前一天一定会回来,就如同我清晰地明白,他把这个假期给了别的女人。
我爱林秋,爱了7年,知他如知自己。7年前,年少春衫薄,我的爱情,像一朵蔷薇开到最美的时候,那样的不管不顾,肆无忌惮。我用两年的时间把头发蓄长,只为了他说喜欢长发;我记得笑不露齿,佯装淑女;记得走路的时候屏气收腹,优雅高贵。我为了他,将自己一点点地改变,大学毕业的第三年,父亲已经在帮我办理签证,可是,我最终放弃了。那时,几个电视台反复热播《新白娘子传奇》,看到影视预告里,许仙出家,红尘绝望,万念俱灰,我便唏嘘,想到我和林秋的分离,仿若再也没有重逢的交集。我缠着林秋,要他许诺我们只要活着便不分开,一天也不许。那时候的林秋是爱我的,他郑重地点头,允诺我一生一世。
时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7年之后,那些最初的疼爱和痴迷早已还给过去,我一个人在家用无数的版本猜测那个曾经许诺一辈子的人,和他身边女人的去向。7号晚上,林秋归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灯是暗的,我能想象到他一定在吸烟,那种黄色的骆驼香烟,呛鼻的味道。这7天我在手机上反反复复地编辑:夏林秋,我们分手吧。一次次地写上去,却始终没有按下发送键。现在,他在屋外坐着,我躺在床上看着草稿箱里几十条相同的信息,颓然地湿了脸,最终我还是决定走出去同他谈谈,我需要一个交待。
我光着脚,刚出卧室的房门便迎上了他的怀抱,带着浓烈的渴望和思念。我任他一颗颗解开我内衣的纽扣,我的丰满裸露出来的时候,他的舌尖便凉凉地绕上去,我能感觉到他些微的战栗。夜很长,他吻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刻着曾经的海誓山盟。林秋的手指盛开在我的身体上,已经有炙热的温度,我们辗转在卧室的床上,他的呢喃依然那样的轻柔,我的愤恨在这样的缠绵里全部融化掉。我早已忘记了,前一秒钟,我想告诉他,我要离开他;现在,后一秒钟,我只记得,我离不开他。
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水味,今晚的风很大,却未曾把这些背叛的痕迹吹散掉。香味是淡淡的,却刺得我眼睛生疼。林秋说:“宝贝,我想你了。”这话他说得如此熟悉而直白,仿佛流连在别人身体上时真的在无时无刻地想念我,我僵住身子,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看到他眼中的躲闪。我颓然地抽出自己的身体,扭身,空气骤然的冷却。林秋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沉默着,没有丝毫讨好的味道。僵持了片刻,最终转身的是我,我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将几日里所有的疑问和疼痛一点点地压回去,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些激昂里有了绝望的味道。
好友小北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失望,她说我对林秋的好,好到没了自己,这哪儿叫爱情,纯粹是犯贱。可是,林秋对我说过,他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小北不知道,“一辈子”这三个字对我有多么重要。
其实女人本来就不聪明,何况身在爱情的局中,我知道自己也一样,索性不去想。
我已经听惯了林秋说“对不起”
清晨,准备好早餐,我忽然想去朗木寺。有人告诉我,神住在朗木寺,如果虔诚地叩着头来此转经,转动的经轮就会转去今生的苦难,转来来世的幸福。
坐了一下午的车,宁静的朗木寺笼罩在黄昏薄薄的雨丝下,随处可见山坡上一排简陋长廊下的转经轮,或大或小,被虔诚的手磨得光亮。我一路摸过来,直到小路的尽头,也不知道来世的幸福是否真的会来。
昨天,小北还问我是否幸福,很久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今世的幸福好像距离我很遥远。这几年,我常常渴望安宁淡定的婚姻,渴望能够一袭纯洁的白衣站在林秋身边,在圣洁的教堂里虔诚地说一句“我愿意”。我把这些向往说给林秋听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地笑,他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婚姻,从最初到现在,他常在醉了酒或者需要调情的时候说:“我怎么值得你对我这样好。”他说的好,是我对他背叛的宽容。
夏林秋的第一次背叛是在6年前,那时候,我还是被林秋捧在手心里的女子,青春、娇媚,拥有很多阳光。认识他一年零三个月的时候,我开始贪酸嗜睡,一个人忐忑地去医院,然后便一路欢快地搭车到林秋的公司,我是那么想给林秋一个大大的惊喜。27层的电梯,升到最高的时候我快乐得有些眩晕,悄悄推开他办公室的房门:苍白的身体,痛噬的快乐,只一瞬间,天地便换了容颜。我轻轻地掩上门,门里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体还在激烈地纠缠。我浑身颤抖着坐在27楼的窗口上,淋窗外的雨,寂寞地数着落在掌心的雨点,想象着如果在27楼飞奔而下会是怎样绝美的姿势。
一个小时后,林秋走出来,我站起身来盯着他看,这个男人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惊慌失措。我转身下楼,一圈圈地转到无力,跌坐下去,被林秋送到医院后,我的小腹恢复了先前的空荡。
出院后,我提到分手,同所有俗套的电视剧一样,从开始的吵闹绝望到最后在他怀里柔软地哭泣,我做了妥协的姿势。不是因为听到他说,他对于那些女子,只是欲望,欲望可以没有责任,所以无所顾忌。而是因为,我知道我离不开他,即使自此之后,他的出轨成为一种惯性。
男人很少可以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而对林秋,这个形容词无疑是贴切的。几年来我已经不止一次地面对他的背叛,仿佛化为一种姿势,我同那些对他充满幻想和欲望的女子斗智斗勇,看她们在一次次战败之后转身离去。我能分辨出他每一次谎言,经意不经意地发现他背叛的证据,每一次都仿若世界末日。我的心从开始的撕扯到最后的疼痛,我已经听惯了林秋说“对不起”。
林秋总是喜欢向他的朋友炫耀我的大度,仿佛这是一种贤良的标志,而我自己,固然知道他的花花世界风流韵事,我在意的是我现在爱他,以后也会爱他。虽然我知道婚姻已经离我很远很远,而林秋离我很近很近,我只有对他的身体索求无度,我贪恋着他的温暖,伪装快乐和高潮,伪装没有女人没有背叛。我安慰自己,他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不会走远,迷了路之后会哭着寻找家的方向,一切看起来可以承受,除了深夜里,我会越来越多的失眠。
电视剧里再一次看到许仙,端午佳节,爱他的女人早替他挂了菖蒲,插了艾蒿,她虔诚地祈求能有一份尘世里的安宁和吉祥。命中注定端午是她的劫,她却不避深山,不遁湖底,贪恋着有他的尘世里的每一刻,哪怕刀山火海。他却负了她的情,听信谗言,三劝她喝了那杯雄黄酒,看到这个爱得失了自己的女人,被爱逼得没有退路而举杯,我的心里忽然对许仙生起许多恨。于他,一杯雄黄酒下辨人妖;于她,却是一杯雄黄酒下定生死。想这个男人即便忘了西湖风雨里共过一把雨伞的尘缘,即便不再爱,也无需在端午这天揭她一张人皮,还原她无力回天的蛇身。
一辈子可以随便说说
11月11日,临近冬日的天气,雨也下得极其阴冷,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让雨水淋湿了身体。他们把这一天叫做光棍节,如果可以做个无牵无挂的光棍那也是很美的事情,不像我,在我们相识8周年的这天,我却在桌子的凌乱里看见了一张购物小票,买的是一瓶香水。我知道这种香水,不是浓郁甜美的花香,而是以佛手柑做前香,隐隐有着禅的味道。我看着那一纸发票,原来这些所谓的“证据”,他连销毁都觉得没有必要。这几年,泪水仿若与我绝缘,疼痛的时候,我惯常地抿了唇沉默,可是,此刻,我呆呆地立在客厅中央,像个孩子一样恸哭。面对那些林秋给予我的背叛和伤痛,我更多地喜欢逃避,我以为自己不去谈、不去想,那些女人的肌肤赛雪和胸如峰峦就未曾出现过。
终于走累了,我在一家商场的门前站定,躲雨的人群里有一对夫妻,女人絮絮地说着今天的菜价,男人说老家亲戚的孩子要去当兵了,抽空一起回去看看,那么琐碎的幸福一下下地啃噬我的心。有女人凑过来搭讪,向我推销一个品牌的维生素和化妆品,她说,30岁左右的女人可以没有爱情但是不能没有维生素。30岁,我忽然惊觉,这个数字满是凄凉,下意识地向旁边明亮的展窗看去,眼睛已经不似以往的清亮,女人的日子是不能细数的,一数便有皱纹爬上额头。
夜里林秋没有回来,他发来短信,亲爱的,我加班。10点的时候我经过他的办公室,一路走回家,整个大楼是漆黑的,没有看到他加班的影子。家里的电话却很不安宁,临近午夜,几次振铃,接起来时,对面除了轻微的呼吸再没有声音,几次反复,我说,“你是找夏林秋吗?”这软红十丈的世界里,总会有人为情迷失。清晨,我便见到了这个女人,渴望、期待、绝望,一瞬间我便读懂了她的表情,关于她和林秋的故事版本她没有告诉我,她只是说:“怎么会这样,他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她说的“一辈子”生生地敲在我的心上,轰然而响。原来这句话是我自己赋予它沉重的意义,原来,它也只是男欢女爱时调情的工具。
夜晚,我问林秋,我们会不会分开。林秋坚定地说不会,他说:“丫头,我们已经习惯了彼此。”我坐在沙发上凄然地笑,习惯了彼此想是爱情里的最高境界吧。我盯着林秋的唇,那性感的一抿可以那样清晰地说出“我爱你”,不费一丝力气,即使在明目张胆的背叛之后也说得真诚无比。我第一次莫名地发了脾气,茶几的玻璃很厚,我用大大的烟灰缸把它砸得伤痕四溅。我转身离去,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台还在放着《新白娘子传奇》,彼时,许仙又疑又惧地躲在金山寺藏而不出,我的身后是一片荒芜。
走出楼道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没有一点恨了,爱情都是支离破碎的吧,所以过程才看起来那么美好。
8年前,我在一次招聘会上遇到夏林秋,便被他的漂亮和风度折服,步步为营,终于做了他的女朋友。 我辞了工作,因为这样才可以不影响他的形象,我拒绝父亲苦心安排的出国留学,因为我无法想象没有他在身边的生活是多么暗淡。我从讨厌生姜变得喜欢吃姜丝鸡丁,我从开始的蛮横任性到如今的“隐忍大度”,生活似乎变了很多,欢乐越来越少,寂寞越来越多,城市变得出奇的大,大到没有一个人可以停下来陪我。
我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回想过自己的生活,当它们被理顺,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到自己多年的爱情,其实早已千疮百孔。其实,我的爱已经成为一种惯性,一路执著地滑下去,像个赌红了眼的赌徒,下的筹码越多,就越离不开赌桌。但到了后来,这早已成了对自己的背叛和离弃,眼睛背叛心灵,肉体离弃欲望,只剩下惯性的自欺欺人强说着无力的坚持。正如我一直期待着每一次的“对不起”都会是最后一次,等来的却只是我给自己寻找的桎梏。
《新白娘子传奇》演到现在,我恍然明了,先前总是恨许仙那场端午的阴谋,以为没有那杯黄酒怎会有她被永困塔底?我以为,她所有的磨难都源于那个男人一杯雄黄酒的阴谋,以为她所有的泪水都因为法海无休止的追逐,其实不是。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爱得失了自我,明知不堪还喝了那杯黄酒,明知他的懦弱和退却还一心想要尘世的长久,执迷不悟,却是用爱情将自己逼上了绝路——是她自己,把自己关进了幽冷黑暗的雷峰塔底。
传奇故事的真相
清晨,我回家了,回到那个和林秋同居的房子。林秋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憔悴,距离我的离开只是一夜。他说,你一夜没回家,我很担心。我想起有人说过,爱情就是这样贱,你高的时候他是低的,你低到尘埃里去的时候他却高在云端。在我幡然醒悟即将离去的时候,夏林秋开始在乎我。我以为走出这个生活了这样久的房间会很疼,但是,心底的撕扯只是浅浅的。8年,似乎云卷云舒,一瞬间成了过往。
那个流传已久的美丽爱情故事,其实就是这样的残忍,一个男人向一个爱他的女人下了毒手。那时,正是人间五月,庭前的栀子花开得美丽皎洁,断桥上的雨伞颜色还没有褪去,而他的女人,明知结局还是饮了这杯苦酒。其实,即使没有那个多舌的法海,许仙和白娘子的爱情也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世人说他们的爱情是一段传奇,其实,说到底,只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喝了一杯苦酒之后,与自己的抵死纠缠。
而最终让雷峰塔轰然而倒的,不是法海的修为、不是许仙的忏悔、不是天地时间的转移,而是白娘子自己终于明了,不再自欺欺人的那一念。
佛说,一念死,一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