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浅议私版坐洋收藏

早年养成的收藏玩性，自中南半岛邂逅坐洋又再度变得蓬发起来。记得第一次买坐洋“主币”是13年前在寮国。之前，通过看书学习、上网查询，用不长时间就把全部坐洋银币发行年号熟记于心，知道了普重与加重之分。可是，临到买币还是犯了点错误，今天看来还是个比较低级的错误。那天，当印支苗人商家端出的一盒20多枚坐洋银币摆在眼前时，我凭据从前玩方孔古钱的经验，美滋滋地单挑了一枚重量基本达标，敲击声悠长低回的1912大坐洋（图1-图3）。心想运气不错，第一次出手就淘到枚出谱的好藏品。其结果可想而知，到手不久，随着买进坐洋数量的迅速递增，上手经验之累积，出谱一说很快就被自己否定，收获珍稀泉品的喜悦亦云消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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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举国上下，大江南北掀起以邮票为排头兵的群众性收藏文化热潮，从而带动起包括机制银元在内的集币活动。那时镀银假大头比较普遍，真银假-币、铜镀银坐洋赝品几乎闻所未闻。2005年以后，随着中国与东南亚国家边境贸易的纵深发展，头脑灵光的银饰匠、收荒人纷纷跨国大批量收购法属印度支那贸易银元贩进国来，同时也有“私造花子拄拐棍”银元裹夹在卖货中。当时的收荒匠哪里懂得“私版”，“官版”这些个专有名词，只要是银子做的，拔到碗里就是菜。“私版坐洋”这名头应是源于此后，一些搞收藏的雅士、买卖泉品的币商在集藏赏玩、转手易主实作中，为深度挖掘私铸坐洋嚼头和商业卖点，依托“老私版大头”诨号，欺世盗名嫁接出来地。

真银假-币坐洋华丽转身变“私版”，正好合上当今藏界鱼龙混杂的躁动脉律。一度在多个钱币网站上，有藏友撰文发表个人收藏私版坐洋的心得体会，大胆地对私版坐洋身世进行猜测，美妙联想，连现代影视剧中虚拟的爱国情节也杂糅了进去。

这些来自网上，有关私版坐洋成因的说头，归结起来大致有四种：1）某些军阀通过本省造币局私铸流通性好的银元，参与流通，谋求利润，私版坐洋就在其中；2）远在中南半岛的法属印度支那殖民地统治者，因陋就简在越南开模鼓铸精致程度难与官坐相媲美的私版坐洋，以缓解辖区钱荒；3）当时，东南亚局势动荡，会不会出现代铸而自成一派的另一种币，或称为“云南坐人”、或“老挝坐人”、“越南坐人”；4）某个有钱、有势的爱国官僚（财阀），为抵御外国列强对中国的经济掠夺，而利用官方造币厂的设备秘密制造后投放市场的，但在当时政治背景下又不好公开进行，更不便留下一星半点的文字记载，这也就使得现在虽有个别年号的精致私版坐洋存世（比如1910A私版坐洋）(图4-图5），又无铸币记录资料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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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在多种版本虚构故事的推波助澜下,一时间含银参差不齐的新老真银假-币坐洋之行价跃升官坐之上。网上网下，似乎一私难求。真正把几十枚细节特征异同，年号众多的真银假-币坐洋集拢到一堆时，透过蓬头垢面、乌漆墨黑的品貌，稍具泉识的藏人就不难发现这些所谓的私版坐洋几乎不具备流通磨损痕迹，通体只显露着用酸碱、污垢涂抹做旧的肮脏瘢痕（图6）。现在看来，凡是与官坐细节、风格、形制大相径庭的、年号出谱（也就是当年法国殖民统治者官方没有发行记录在案的）的所谓“私版”，统统打上“假-币”戳记，天公地道。


图6


坐洋从停止发行到逐步退出大众流通领域以来，于现代化进程相对滞后的寮国，依然一直在银元情结笃厚的苗、瑶族群中，部分延续着货币功能，担当扮演与民俗相关的重要角色 。比如在上寮风沙里、川圹、商怒等少数民族集聚省份，百姓买卖土地、耕牛等大宗交易还上演着手把坐洋敲音验银，上戥子称重量的情景；处在联姻结亲档口的女方父母，在男方家用现行通用的美金、泰铢、基普开足彩礼钱后，还会额外问未来亲家索要几枚七角银币（坐洋）讨吉利。

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结束后，中南半岛迎来和平的曙光，黎民百姓又再度升涨安居乐业的希冀，各种民间习俗得以继承发扬。围绕坐洋银币最习以为常的做法就是用钉子钉眼，一片一片窜起充当衣饰，耀富显摆；坝区及河谷平原的老挝主体民族一一老侬族，在新建住房的宅基地里也悄然流行埋放银币提振风水的做法；今朝世务真可谓阴阳两界皆通同，莫瑶（等同汉人说的巫师）在作法祛邪的神秘仪式上竟也要“替”事主使几块坐洋藉以增强法力。

有多大的落水洞，就会来多高的洪峰。 为满足不同消费族群对银元的多方面需求，各种档次的坐洋仿品逐渐在卖草药的地摊、销售传统手工艺品的商店、收卖真金白银的金饰店铺里冒了出来。经济条件有限的人家，在某次相关活动中若要用到几枚银币，就只有折衷购买含银量、价格低于官版的“恩链格双”（当地币商给真银假-币安上的好听名字。按字面直译过来是：二等银元）来担当道具法器要职。再往后，这类“二等银元”被人有意参杂进通货坐洋中售卖。机缘巧合，又被纷至沓来，初始辨伪眼力有限的中国收荒匠当做真品安南贸易银元买将去。在中国币商、藏家那里得到高规格的待遇，捧为稀罕之物，推演出无数太虚幻境。

研究对比收集到的真银假-币后不难发现，这类货色不外乎有下述几种：最常见的就是用真币套制工作模，再选用与官坐字码大小相同，风格相近的钢字头在工作模上分别敲出不同的年号，将克隆出的工作模安装上冲床压出成品。虽然整币粗看与官版相仿，但因模具复制技术、工艺路线与官坐存在严重差距，直接导致假-币图案浅显、模糊、呆板，马齿界面不清，底板光洁度欠佳，一般倍数放大镜下就能看到一些细小的凸起银粒，字母间找不到官坐洋应有的丝绸状铸痕。有的还能从币面上看出模具制造过程中对人像、字母、马齿、花纹进行过较大动作修整、雕凿留下的生涩痕迹（图7-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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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遍到手的年号出谱坐洋，并未发现哪一块是用因停铸而废弃的官版坐洋模具改刻年号冲压得来的。偶遇年号出谱的1915A、1916A、1919A、1922A坐洋虽具一定含银量，却感觉方才出炉，浑身还冒着热气(图13-图20）；边齿制作工艺路线及形态与司空见惯的地摊合金假-币完全一致（图21），可以毫不费力地断定这类东东是当今作伪之人揣摩、迎合集币者喜欢搜珍猎奇的心态，“与时俱进”臆造出来的，一句话一一出谱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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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种私铸坐洋，其敲击声与官坐最为接近，人像图案、年码文字貌似与官版别无二致，包浆熟老，通体带有流通痕迹，混在通货中稍不留神，就会打眼。就连邻国币商也不认同她是私铸假-币（图22-图33），其最具迷惑力就在于边齿几可乱真（图24、图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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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经忍痛褪去老旧的包浆皮壳，放大镜下找不见机制银币特有的丝束纹路，在粗糙底版上遗有气印小坑，个别字母边缘泛出多余流银，图案、文字稍显含混，缺乏深峻之感（图34-图36）。

图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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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6
这种私版币应该是先用真币套制耐受一定温度的钱模（类似街边首饰匠压铸金戒指的石膏模），再利用银子热熔状态下流动性好的特点，强制挤压银水注满模具腹腔，得到铸币。压铸过程中，来不及逃逸的空气就在模面与逐渐固化的币面间滞留下来，最终在成品面上留下气印凹坑。又则，压铸成型冷却后的银币外形尺寸自然会因收缩变小，在材质配比一致的前提下，比重均不如采用高密度轧制银版冲压成型的官坐高，其重量必然达不到标准的27.00克，但是本人认为这种东东正是一种无可厚非的老私版坐洋。由于存世少，能有机会上手的泉友不多。

再有这么一类私版坐洋， 无需借助观测称量工具，仅凭直觉就能感到它们与官版存在明显差异。一开始，私铸者就直接抛开用真币套制钱具的常见路数，而是依葫芦画瓢另起炉灶雕制钱模造币。采用这种方法鼓捣得来的真银假-币，因雕刻匠水平欠缺专业，经他们手雕凿完成的钱模压出的假女神：相貌丑陋怪异，常常有眼无珠缺乏立体感，脚趾线条、衣褶纹饰拖泥带水，体态扭曲变形，浑身上下找不见官坐女神雍容华贵之气韵（图37-图40）。


图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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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0

又有一单独开模，自成体系的私版坐洋系列，曾被网际泉友尊为最具权威性的老私版坐洋，倾心追捧。其较为明显的特征就是女神五官模糊，身上多处高点位置先天生得就跟磨损的通货坐洋一般，铁锚绳索像一圈一圈密绕的拉簧，女神左脚形状酷似端午应节的三角粽，掌趾难辩，造币厂标识火炬飘飞朝右，与官版方向相反。含银量尚可，年号靠前的几个出谱币1912A、1914A、1920A就包含其中，这个样式的私版坐洋年号多多，也最为常见。本人就这类私坐的身世、出现时间探问过多名邻国币商，询到的答案基本一致：年岁超不过30年，属于后坐洋时代的产物，在中国周边几个传统习俗落后，古代文博雅器遗存匮乏的异度小郡，主要用于满足近现代部分人群的原始蒙昧民俗需求，其性质与我国方孔钱系中的狭义厌胜钱，甚至冥币，有异曲同工之处（图41-图50）。


图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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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币商把1910A、1928A私版坐洋说成是比官版五珍还要稀奇的私版五珍战斗机，让人觉得十分滑稽可笑（图4-图5、图51-图52）。


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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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没理由将年号与官版“五珍”对应的私造坐洋塞到官版以铸量多寡排座次的“五珍交椅”上面来，各年号私造坐洋银元铸量几许，谁人能统计得出？假如硬要对号入座，对藏者来讲，就如同皇帝的新装。特别是币商，一味乐此不疲抛售谬误，要么出于无知，要么可视为有意混淆视听，企图不言而喻。

在很大的程度上，含银私铸坐洋并没有得到泉迷大众的认可。有泉友认为私坐洋是最近几年的产物，不值得收藏，没有研究价值。另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对私版坐洋的研究寄予厚望，期待某一天能揭开私版坐洋的神秘面纱，带动私坐的身价像当初的滇版大头、船洋一般暴涨，成为泉迷们争相收藏的稀罕品。其实，收藏把玩真银私版坐洋只是个人兴趣爱好使然，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摆脱奇货可居梦魇的羁绊，逐层抽丝剥茧就可发现私造坐洋本身既无什么传奇故事，又乏沧桑特质，萦绕其左右，挥之不去的魅影只可能是“谋利”二字。

但凡存在的，皆为合理的。我认为，只要是采用白花花银子私铸的坐洋假-币，无论新老，不问籍贯，在要价不高，地域条件允许的前提下，因地制宜玩一玩未尝不可。私造坐洋的细节特征与正统官坐区别较大，一扫官坐洋沉闷单调的格局，嚼头十足，赏者玩味于放大镜下，自会品出山茅野菜的别样滋味。引用天堂一位泉友的话说，私版像小三，很多人都喜欢玩，但又不能给她名分，有时候还怕被人曝光她是第三者插足。若要最终说她好不好？大家懂得的！
火瑞祥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