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邮市血战实录:温柔的鳄鱼
他是一条温柔的扬子鳄,不仅因为此君出生在江苏镇江,一口软似棉花糖的吴语,主要是他见谁都报以自来的微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在微笑中展现在你的眼前,使你头脑中马上跳出“吃嘛嘛香!”的那句广告词来。扬子就有那么白的牙。他姓杨,邮市的人当面叫他“杨子”,背过身去就叫他“杨子鳄”,关于这点杨子本人并不清楚。杨子是“财大”的高材生,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当老师,主讲国际贸易。中国有望加入WT0后,他忙得不亦乐乎,天天给一些部委领导讲“国际经济法则”,因而有段日子没有来邮市。杨子来邮市时,一派温文尔雅,笔者从未看过他提过包或纸袋什么的。杨子在邮市过道上行走时总是背剪着手,作闲庭散步状,两管被熨烫成刀刃状的裤腿随着他那有韵律的步幅,像一条鳄鱼的尾巴,忽前忽后地摇摆。杨子从事邮票投资和经营可是老资格了,打从在“财大”上学的那会儿起。那时他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每个星期天杨子都会骑个破自行车,到“北大”、“清华”、“北理工大”去推销“首日封”。邮市一块钱买回一打,卖给学生们2元钱一个,生意出奇的好。杨子每次都把赚来的钱换成他喜爱的邮票,到大四时他那赚来的五万元钱,变成了满满七大册邮票。
1991年,杨子为了考研闭门苦读,他远离了邮市,也没有去其它学校推销“首日封”,等到他金榜挂名时,杨子这才满身轻松地去了久别的邮市。别离邮市近一年,许多品种的价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型张“壁画一”由去年的5元涨到26元,“三国一”由8元涨至54元,“水浒一”则由7元涨至47元,其它邮品的涨幅至少是他最后一次去邮市时的三到四倍,特别是一些新发行的小型张,涨幅更是惊人。扬子回校后把自己的集邮册找了出来,翻阅中,他发现自己前些几年收集的邮票平均都有好几倍的增值,但票与票之间的涨幅参差不齐。比如:他86年花2400元买的一版生肖猴如今已升值十来倍,而“社会主义建设成就(一)”几乎没涨钱,邮册中没涨钱的几乎达30%。杨子想:自己是学经济的,什么“马泰效应”、“危机投资法”说来都懂,但在邮票收集上却是毫无选择——逮谁买谁,这是一种典型的群众投资行为,而这种行为乃投资之大忌,必须加以克服。应本着“学以致用”的原则,对邮市出现的这种特有现象进行系统的分析,从中找出它的规律加以利用。否则就会象“猪八戒吃人生果——食而不知其味。”作为财院的一名国际经济研究生,杨子研究的第一个课题是邮市经济。杨子与笔者是无话不说的朋友,谈起当时自己对邮市研究分析成果时,他露出了那一口尖锐的白牙,样子颇为得意。以下是杨子的投资心得及他在邮市的成长过程:离开一年多,面对1991年波涛汹涌的邮市潮,杨子没有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晕了头。从邮市回到财院,他冷静地将自己封闭了一周。这一周,杨子通过对邮市发展的回顾,在理论上确定邮市具有原始期货市场的这种性质;这一周,杨子定下了“集中所有兵力打歼灭战”的原则。理论与政策的确立使杨子的眼前展现出一条无比辉煌的道路,他决心在这条道上走下去,并且有所作为。
杨子在重新回到邮市的第二周,将自己所有邮票集藏变现,所得现金216000元。那时是公元1991年9月15日。在那个炎热的夏际,邮民们炒邮炒得汗冒水淋。杨子虽说是冷眼向市,但他一刻也没闲着。正所谓“各村有各村的招”,杨子在邮市大潮中激流勇退后,两眼一直紧紧地盯着邮市行情的变化。与此同时,他将邮市的每个品种造表制图,分门别类,床头墙壁贴满了邮票、钱币走势图,邮市动态一目了然。那段时期,杨子像一个地质工作者,对自己面前出现的每块石头,都要以考究的眼光仔细琢磨,用理智的铁锤进行一番敲打,他要在从那许许多多石块中找出有价值的矿床来。杨子在研究中发现一奇特现象邮民在炒作中疯狂地追逐小型张,这些小型张有的发行量甚至在千万以上,但它在广大邮民的追抬中,价格一日三变。而那些发行量仅几十万的流通纪念币,则像个偏房丫环,被邮人冷落在一旁,一些持币者为了跟上炒局不惜降价将其出售,以便把钱倒腾出来参与炒作小型张。1990年,发行量仅56万的“宁夏”币市场价尚可卖三块,可1991年大潮中,其它品种均有好几倍、几十倍的涨幅,“宁夏”币两块钱就能拿下,“建行”币不到十块。这一发现使杨子眼睛为之一亮,全力投资钱币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定格。
1991年10月底,杨子像平时周日一样,一大早便出现在邮市,他的“猎鼠行动”业已开张。“猎鼠行动”是杨子投资钱币所定的代号,他认为无论做什么都要师出有名。在这之前,也就是10月1日开张的那一天,杨子已从一西北人手中截获两原盒“宁夏”币。那天杨子怀揣几万元现金来到邮市,闲逛一圈后,他来到邮市一角,那里有几个散摊卖钱币或其它杂物。绝大多数人都在中心区炒小型张,相比之下,这个角落备显冷清。一中年男子坐在一个带轮子的旅行箱上,手上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字,前面铺着废 报纸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杂件:十几个纪念币,一叠发了 黄的实寄封,一堆生了绿锈的古钱占去那张报纸的一多 半。杨子蹲在那汉子的杂物前,用手拨扒着那堆古钱,那人 只是抬头看了杨子一眼,然后继续在地上划字。
“怎么卖?”杨子问。“一角一个。”那人答。“这个呢?”杨从废报纸上拿起一枚“植树节”。“一块二。”那人随便看 了一眼。杨子根本不想要套币,他看中了散落其中的“宁 夏”、“广西”、“西藏”币。杨子将三枚“西藏”挑捡在手,再次问“怎么卖?”“五块。”那人丢了那杆在地上划字的“笔”,翻出一个小塑料袋。杨子没还价,任汉子把“西藏”币装进小袋。几枚“广西”二块拿下,“宁夏”三块杨子仍没还价。钱货两讫。“就这么些?”杨子问。那汉子拍拍屁股下的箱子,“宁夏两盒,没开封的。”“能便宜?”杨子两眼盯着那汉子。那汉子说“一枪做二块八,不能再少了二汉子又重新检起地上的“笔”准备写字。“点钱!”杨子把装钱的包移至胸前说.一连几个周日,杨子在邮市都没有大的斩获,每次都是在散摊上捡几枚散币。十月底的这天,杨子又遇上了那位外地汉子,那汉子依旧用一根枯枝在地上写划。杨子走了过去打了宁声招呼,那汉子站了起来。“有一件‘西藏’2000枚,四块八,敢要?”汉子说。“四块我才‘耕’!”杨子学着那汉子的西北口音,故意将“敢”念成“耕”。“四块五,少了我拎回去!”杨子笑着说“点钱。”交易完后,西北汉子瞅着这个带着眼镜学生气十足的杨子说:“还有的话你耕不耕要。”杨子露出他那尖白的牙说了声:“耕要!”不久,他又从西北人那里以八块的价格买了一整件“建行”。
1991年11月9日,北京公安、工商等五家联合发表通告,通告指出:进行邮票投机买卖活动是非法的,是犯罪行为,故而禁止在北京任何地方进行非法交易。月坛邮市随即封闭。冲天而起的邮市潮嘎然而止。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参与炒作的绝大部分邮民都身陷其中,他们纷纷叫苦不迭。只有杨子像是个局外人,每个周日依然故我,背着个包去邮市淘金。月坛邮市关闭后,一些不甘寂寞的邮人跑到南礼士路邮局门口设摊交易,杨子每周都要去那凑热闹,偶尔也有所获。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炒邮违法的左倾思潮得以纠正,整顿后的月坛又似崭新的面貌出现在邮人的面前,邮人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在公园内交换买卖邮票。然而,经受过1991年爆炒的重创,邮民们的经济实力大大削落。一些借债爆炒小型张的主儿,为了筹款还钱,纷纷抱着小型日张来月坛“跳楼”;许多深度套牢的邮民日子过得非常拮据,为生存不得不变卖邮票。加上1992年邮政为了避免91邮潮的再次发生,将发行量大幅度地扩张,导致新邮上市打折,直至无人问津。对后市看淡的愁云在月坛的上空越集越浓,许多邮人悲观地唉叹:“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邮市完蛋了!”“跳楼”,又见“跳楼”。邮人的心理堤坝犹如一张张排列的多米诺骨牌,它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劈劈啪啪地倒下。手持现金的杨子真正的成了邮市的皇帝,邮市中的任何品种随意让他挑捡,绝望的邮人极其殷勤地向杨子献媚,为的是能让杨子从自己手上买走些套牢的东西。别看杨子手上只握着区区二十多万现金,但他在只有邮票没有钱的邮人面前就是上帝。“西藏”、“宁夏”,、“建行”币总共收购两万八千枚,所花资金还不到十五万。由于杨子每周都要去寻购纪念币,邮人均视其为有钱的主,谁有货都往他面前送。杨子对送来的“宁夏”等三款币均以笑纳,概不还价。在月坛邮市,这些品种的钱币被杨子搜寻的像恐龙般的灭迹,于是价格便悄悄地涨了起来。而且是每周一必涨,究其因是:杨子每个星期天都会像鬼子进庄那样,对“西藏”“宁夏”“建行”进行一番凶猛抢掠,这几款币在周日逃生的实在不多。所以大家便惜售起来,一惜售价就涨,一涨就有人跟风,一大批邮人纷纷抛弃邮票自告奋勇地加入了钱币战斗队。再到后来杨子想收币就不那么容易了,一些迟到者全都走在他的前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庄的人不下于十个。有一次,杨子刚一出课堂,马上被两币商喊住:“嗨,你是羊吧?听说你有点“建行”、“西藏”、“宁夏”?咱们研究、研究,100枚都不嫌多!”来人把带来的小钱袋拍得砰砰响。杨子习惯性地露出他那漂亮的白牙说:“我一个学生崽,哪来那么多钱币。”来人上下打亮了扬子好一会儿,笑笑摇着头走了。那时是1993年年底,西藏”币已涨到40元。到1995年5月,“西藏”币不小心涨至70元,“宁夏”接近35元,“建行”涨到20元。当时邮市低迷的可怕,邮票简直就臭了街,跳楼都没人敢接。而流通纪念币却逆流而上,成为邮市唯一的一块希望的绿洲。
邮市一下子蹦出好些个钱币庄,某某说:“‘西藏’是我做的!”某某说:“‘宁夏’我30块钱建的仓。”这帮庄家个个像公鹅般昂着头,走起路来一摇一个摆,说起话来牛样吼:“小子,有‘西藏’吗?给俺老K送来!”有一回一东北汉子重重地拍着杨子的肩,吓了杨子一大跳。杨子赶紧说:“没有,没有。有就给您老送去。”1997年杨子果真不食其言,抱着两原盒“西藏”币走到老K的面前,怯生生地说:“K老你这里还收‘西藏’吗?”“咋不收!?”杨子从包里取出两盒,老K一见半晌说不出话。杨子见状赶紧又说:“如果没钱就算了。”老K一听便急了:“咋没钱?好品相俺就要!”结果验货品相极好,老K付给了杨子55万把币收下了。据说这一千枚“西藏”至今还躺在老K的保险柜中。此是后话。
邮市钱币的庄主辈出,乐坏了杨子。他再也不敢在邮市大张旗鼓地收购那些币了,这原因有二:一是怕庄家知道自己的底细后不敢拉高,二是自己的实力哪能跟那几个,庄主比,人家可是在股市发了财的人。所以说不露痕迹地搭车是自己的最佳选择。为了让这些庄主们坚定信念,使大家看到流通纪念币的光辉灿烂的未来,杨子花了三个晚上,写出一篇《试论流通纪念币的投资价值》,文中以缜密的逻辑剖析流通纪念币今后的走势,及其它的投资价值,特别指出“建行”“西藏”“宁夏”将成为该板块的龙头。洋洋三千言,字字透射出金色的光芒。此文1995年底发表在《光明日报》投资理论版。文章见报后的第一个周日,杨子像往常一样去了邮市,他看见币商的商棚前全都贴了一张《光明日报》,自己的文章被人用粗红笔圈了边框,极其抢眼地亮在众邮人的面前。有的币商还将文章复印了许多份,一块钱一份卖给过往的邮人,居然有不少的人买它。杨子走近一家卖币的商棚打听币的价格。乖乖,一周不到他那三种币每枚几乎涨了50元。一币商见杨子在自己的商棚前伸头探脑,马上奋力推荐“建行”“西藏”“宁夏”。“不买点?知道吗?杨献文,中央经济政策研究室的。我铁哥们。看看人家怎么说钱币的。拿去!”币商大方地扔给杨子一张复印件。杨子拿着复印件急忙开溜,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市场到处传说“中央经济政策研究室”的人到来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后来一些人直接说“中央领导”来过邮市。从此,流通纪念币在“中央领导”的关怀下,价格扶摇直上。到1996年4月“西藏”、“宁夏”、“建行”已分别涨到260元、260元、440元。
邮市已有些复苏的迹象,这种迹象在1995年底就已经显露出来。据可靠消息:一部分股市资金已悄悄地流窜到邮市,这些新鲜血液使得邮市又逐渐地焕发出年轻的活力来。除流通纪念币有不俗的涨幅外,一些小型张、版票都已出现走强的格局。专门为1995“亚洲邮展’’而增发的无齿“桂花”在市场表现的极为活跃,但由于增量资金大部分都扑向纪念币,因而这种发行仅50几万枚的小型张长时间在150元上下扑腾。经过周密反复的论证,杨子认定“桂花”无齿如得到资金面的配合,肯定将走出一波令人为之侧目的行情。于是他准备走马换将:抛钱币,换“桂花”无齿。
从1996年3月开始,杨子陆续将那些2、3块钱一枚,每周日零打碎敲收来的“建行”、“西藏”、“宁夏”币卖出,每周几百枚、上千枚地向市场放。刚开始,一些币商对此不太在意,他们从杨子手上接过货后还交待说:“今后有货尽管送来。”后来发现杨子每个星期都要背上一包到邮市来,就问杨子:“年轻人,你们家该不是造币的吧?”杨子露出那好看的白牙笑着问对方:“收还是不收?”对方慌忙说:“收,收。”杨子在币商中间迅速成了“名人”,对他的传说有好几个版本。一说他是银行老板的孩子,另一说他是哪个庄家的马仔。一天杨子卖完币刚走出月坛,就被一人拦住,这人把杨子带到一豪华车旁,一老板模样的人从车里伸出头来对杨子说:“嗨,问问你老板,他还有多少货,我全要了!”那人扔给杨子一张名片后,开着车呼啸而去。
第二天;杨子打电话给那人说:“我们老板要你准备500万,何时交货你定。”当天下午杨子在“光大银行”与那老板钱货两清。交割完毕后那人问杨子:“彻底没了?”“彻底没了。”杨子说。其实杨子每种币都打了1000枚的埋伏。
手握重金的杨子眼光离开了钱币重新转向了小型张,他以极其隐蔽的手法暗中吸纳“桂花”无齿。1997年“桂花”无齿在魏氏兄弟控盘下冲破千元大关。
血战启示:世界上不少巨富发达的经过,并非单靠运气。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有惊人的目光,而且有过人的忍耐力。在邮票市场投资许多人都能较好地掌握潮涨潮落的规律,从而合理地运用自己有限的资金,达到最大的盈利目地。许多优秀的邮票投资者,他们都能在投机出现过热时,懂得激流勇退,保留实力,藏利器于身,待机而动。等到低迷时以所积累的现金就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可是同处于升或跌的潮汐中,能独具慧眼找出黑马,并勇敢地骑上他走一程的人不多。在邮市的整体跌势中,除“建行”等币逆风飞扬外,“花卉封”曾以亮丽的色彩成为低迷邮市的一道风景。这些优秀品种的挖掘、雄起给了许多人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保留现金在手,等待机会来临,一次痛击,升值十倍百倍。只要你较好地把握几次机会,就可以摇身一变:从无到有,由有变富,由富变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