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胶东拥军封发现与考证的前前后后

胶东拥军封发现与考证的前前后后
胶东战时邮局于1945、1946两年所发行的两种”拥军信封”，经过数十年的挖掘、搜求和调查研究，终于先后显现芳容，而且基本上弄清了它们的来龙去脉。
    笔者不才，但因熟悉和热爱山东战邮邮品，愿将20年来集邮界对此珍封的考查经历和资料，作一综合整理，以期留存邮史，供后人继续研究。
    一、1945年“免费寄递”拥军封的发现
    胶东战时邮局，为了加强抗日宣传，更好地服务战争，从1942年5月10日邮局正式成立起，就重视免资封片简的发行。1942年6月中旬，就发行了第一种免资信封——《胶东第一届参议会纪念》封(目前仅见一件)。以后，又发行过“赠英雄们”邮资封(仅见一件)和纪念任常伦免资封(尚未发现实物)等，现已成为区邮珍品。
    根据个别战邮老人的回忆，抗战时期还曾发行过拥军免费信封，但上世纪80年代前，一直未见实物。1983年底，李玲从山东老邮人韩居宣的藏品中，发现一个未曾使用的胶东拥军封(图1)（1）
。据韩老回忆，是1944年在黄县南部山区根据地得到的，他已珍藏了40余年（2）。
    李玲接着访问了原胶东区战时邮政管理局副局长张善堂(当时已在长春离休)，初步弄清了这种拥军封的发行背景资料（3）。她将发现此封的消息、韩居宣和张善堂的回忆，以及张善堂提供的情况及邮字第四号文件，一并在《集邮》发表，引起了集邮界的广泛关注。
    笔者当时正在结合胶东地方党史的征编工作，调查研究胶东邮政史。韩居宣原籍黄县，还是我的同乡。当年赠他拥军封的王子仪，则是我的老上级。我也曾访问过张善堂。所以，对此更感亲切，更加关心。
    在认真研读这组材料之后，我发现，张善堂提供的情况及邮字第四号文件全是1946年拥军月时期的，与韩居宣的回忆和所发现的拥军信封对不起来。我觉得需要进一步考证，但当时我说不清楚。1990年我参与胶东解放区邮票调查活动时，发现了一份1945年7月形成的胶东战时邮局工作总结，内中谈到，1945年3月，胶东区开展了“拥军月”，战时邮局特制一批免费拥军信封，发给部队官兵使用。足可证明，韩老所藏之封，并非1944年的，而是1945年春发行的。为了廓清这段历史，笔者先后撰写了两篇文章（4）（5），对此，未见有不同意见发表，但韩老仍坚持他的记忆准确。此分歧只好暂时搁置。
韩居宣所藏的胶东战邮拥军封，虽然未经实寄，因系抗战时期战邮局正式发行的免资邮品，存世只有一件，也属区邮珍品。所以，已被许多集邮词典和珍邮图鉴所收录。

二、1946年“免费一角”拥军封的发现
    时光真快!从1983年发现拥军封到现在，又过了20多个年头。
    20年前(1985)，我们就从张善堂提供的情况和资料里，得知1946年初的拥军月里，胶东战时邮局也曾专门印制过一种拥军信封，赠送给胶东部队免费使用。并且此事在当时邮字第四号的拥军文件中得到证实。但是，这种专印拥军封的实物，搜求多年，却一直不见踪影。至于1993年有人在集邮刊物上，介绍过一件蓝色油印拥军封，甚至被收入解放区邮票史中（6），那纯粹是伪造!真正的1946年拥军封，究竟是什么样子?原以为当时印量太少，又经战火洗劫，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不料，2002年的国庆节前夕，在胶东半岛的最东端荣成农村中，发现了几件早期胶东军邮实寄封，其中的一件，正是这种拥军信封。
    消息传来，令人振奋!
    寻觅数十年的1946年胶东战邮拥军封终于露面了!这是胶东解放区邮史研究中的一件大喜事。笔者曾被它激动得难以入眠。后来，得知它的发现经过，我觉得，还真有点传奇性：
    在山东省荣成县的河崖村，一位年近百岁的烈属老大娘因病去世。子女清理老屋遗物时，发现老人精心保存的一包旧信，多是数十年前的。认为已是无用之物，便连同其它旧书破纸一起卖给了收破烂者。幸而这位收购人有点“八路信封值钱”的“邮识”，便单独拣出来，以百余元的“高价”，转卖给粗识胶东邮封的同行。“同行”又很快以近万元的价格，转让给更识货的小邮商。……就这样，没出十天，这几个旧信封，就由原来的“废纸”，经四五次转手，价位飚升至数万元。
    我友得手之后，兴奋异常，连夜电话向我报喜。发现不到半月，已招引了省内外，包括东北、北京等地的邮人先后到胶东访查寻求。在笔者见到实物之前，就已接到外地四位邮友的垂询电话。

三，对新见“拥军封”的考证
    我友于一个月之后，才将拥军封送到我家，请我鉴定介绍。我因早已企盼，自然乐于承担。
    这是一个新闻纸红色石印美术封，封幅16*105mm，完全符合抗战时期胶东区关于信封尺寸的规定。正面是红框式，底端横印“胶东战邮敬赠”六字，右下角有—幅以五角星为衬托的战土冲锋图(我友曾因此误认其为任常伦纪念封)(图2)。
封背印满楷体文字，内容是胶东战时邮局致胶东军区部队的拥军贺词。此封最突出也是最特殊的，是封面左上角所印免费符志，不是通常的“免费寄递”，而是“拥军函件免费壹角”(图3)。
    从邮戳和钢笔手书日期可知，此信1946年1月26日(阴历腊月廿四)，由胶东军区特务团寄往胶东荣成县。封上有少见的“优抗函件”、“胶东军邮”、“胶东战邮”和“荣成战邮”等5个戳记。满身的信息，如实反映了抗战胜利时期的胶东邮史和邮路，也增加了它本身的珍罕性。
    此封是我们寻觅多年的1946年胶东拥军封无疑。但我并不满足这一结论，仍继续进行查证。
    首先，我翻出1946年1月胶东战时邮局发出的“拥军优抗工作指示”来作对证，结果完全相符。这份文件是当年发行拥军信封最好的佐证。由于原件形成于战争年代，钢板刻印，字迹难辨，特摘要抄录出来，便于同好对照研究：

胶东区战时邮政管理局关于拥军优抗工作指示
邮字第四号
    随着日寇投降之后，便出现了蒋敌伪合流的严重局面……现在政治协商会虽然已经开幕，但……为了打垮颈军进攻，保证军事斗争胜利，对拥军优抗的工作，再作如下的指示，希各级局所全体工作同志坚决执行之。
一、检查拥军思想(略)
二、以这些具体行动来进行拥军优抗：
1．各级局所应立即……详细调查统计……(略)
2．在拥军月里(即旧历正月)，抗日军人及抗属的信件，款项，包裹等，一概免赉寄违；寄给部队的慰问信或慰问袋、慰问款等，亦免费收寄，不取邮资。
    3。在拥军月里，办理以上慰问邮件时，慰问袋与抽品，都填包裹清单，免费按包裹手续办理。慰问款项要(填)汇款清单，免费按汇款手续办理。包裹与款项不应混在一起。慰问款可不用汇款封套，自备坚固信封，邮局加盖优抗戳记。
    4、在拥军月里，局所办理的慰问邮件，在清单上都要注明斤两，款项要注明数日，备考栏内注明优抗，以便月终统计(平信则与过去同，不做统计)，拥军月完毕，除立即统计，报告区局转来管理局外，仍执行以往邮资制度．
    5．管理局赠给部队之拥军信封，有效时间不加限制，概作免费信件．
    6、．…信件…不得丢失…予以纪律制裁！
此致
局  长  戴开文
副局长  张善堂
    ***三十五年一月二十五日

这份文件是1946年1月25日发出的，与上述信封寄发日期正相吻合。“指示”中的第5条：“管理局赠给部队之拥军信封，有效时间不加限制，概作免费信件。”正是指的这种信封。
    同批发现的另外几个早期胶东军邮封，是同时期同邮路同一收信人和寄信人的，也是罕见之品。放到一起对照，对分析、研究、判断拥军封的真伪和价值，大有好处。这里选用几个封图，供同好欣赏和参考(图5、6、7)。
四、找到了“拥军封”的寄信人
    1946年的胶东拥军封终于发现了，这当然是一件令我高兴的大事。然而，由于笔者关注的不仅是这件“罕晶”本身，更重要的是它所见证的胶东战邮历史。所以，从闻讯之日起，就打听它的来龙去脉。我友年青热情，得知我的心愿，骑上摩托，专程去荣成农村访问。据发现者说，寄信人王健民可能还健在；并说，最后曾在济南某单位任过党委书记，具体情况则不详细。这一信息，使我产生了寻访这位老革命的强烈愿望和坚定信心。
    2002年10月，我参加省邮协第五次代表大会期间，曾通过济南熟人，多方打听了解，终因线索不清，没能找到。2003年开春后，本欲再次赴济查寻，遭遇]“非典”干扰，未I能成行。可是责任心和“考证癖”促使我对此很不甘心，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途径：写信转托我熟悉的王副省长，请他通过人事、组织部门或老干部管理机构帮忙寻查。此法很灵，没出五天，就查到了这位老干部的下落住址，并且我们很快通了电话，多次问答交谈，仔细研考。
    出我意外的是，1938年参加革命的王健民同志，不仅仍然健在，而且耳聪目明，记忆力特好。更没想到的是，他在部队做过多年的通信工作，对抗战时期的胶东战时邮政和军邮业务非常熟悉。不但记得拥军信封的发行使用经过，还主动向我讲述了战时邮政的许多具体情况，令我感到惊喜。问及当年胶东的革命斗争事迹，他如数家珍，时间、地点、人名、数字几乎不差，好像事情就发生在昨日。他说：“老年人记远不记近，我早年的事，比现在的事记得清楚多了。”这使我非常高兴，我找到了一位研考胶东战邮历史的好顾问。

五、老革命王健民撰文回忆拥军封
    王老很热情，根据我的建议，很快写出了胶东发行拥军信封的回忆文章，而且回答了我提出的几个相关问题。虽是随便地追忆叙述，却是一篇难得的邮史证文。其中的重要情节，都与我们原来掌握的文字资料相吻合。寄信人自己现身说法，这当然是考证胶东拥军信封的最好佐证了。
  王老原稿，涉及个人经历和胶东历史情况较多，故篇幅稍长。现略加删节，纳入本文，以存邮史，以证邮封，并有利于胶东拥军信封的深一步研究和探讨。
    重见五十八年前我寄出的“胶东拥军封”
       王健民
    感谢王景文同志寄来五十八年前我亲自寄出的家信复印件，特别是其中的胶东战邮拥军信封。勾起了我对战争岁月的回忆。
    我现在是济南市的离休干部。1 925年生于山东荣成。我家世代为农，生活贫苦。十三岁(1938年)参加天福山起义。起初留在“三军”(山东人民抗日救国第三军)一大队政治部和民运会工作，后来，回到荣成县独立营。1944年调进胶东军区，先为许世友司令当了半年内勤通信员，后转军区侦通队。1945年“八一五”日寇投降后，又先后在特务团、侦通队、炮兵团干过。任过团级收发股主任，经常与战时邮局打交道。胶东保卫战期间，我部编入华野十三纵队，有幸参加了潍县、济南、淮海、渡江、上海、福州等重大战役。1949年华东全境解放后，留驻福建(对台)前线十三年，长期在部队做通信工作。1 963年转业回山东。
    如今，我已年近八旬。虽近耄耋之年，但身体尚好，记忆力还行，特别是对早年的人和事，记得比较清楚。这符合老年人记远不记近的规律。景文同志让我回忆一下抗战末期使用拥军信封的情况。巧得很，那段时间，我正在胶东军区特务团和炮兵团作团级的通信收发工作，也就是部队的基层军邮。对战邮军邮业务比较熟悉。我团领发拥军信封，当时由我经手，大体情况都还记得。下面简单谈谈。
    大家都知道，八路军实行的是供给制，没有薪金。“拥军优抗”是解放区的革命传统。部队寄信，从来不用贴邮票。不管是印制的公函信封，还是用废纸自糊的私人信封，只要加盖部队公章或“优抗函件”戳记，即可免费寄递。

那么，拥军封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抗战末期，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进一步推动“拥军优抗”工作，胶东区实行“拥军月”制度。  自1945年开始，把每年的阴历正月前后，定为拥政爱民，拥军优抗月。在“拥军月”里，广泛发动群众，开展形式多样的拥军优抗活动。同时也是一种政治宣传活动。
    胶东战时邮局，除对部队实行多项免费优待外，还专门印制这种免费“拥军封”，  向部队官兵赠发，用于战士贺年。1 945年1月和1946年1月各发一次。到1947年，由于蒋军重点进攻胶东，形势紧张，战事频繁，拥军信封断发。
    拥军封的分发手续是：由部队统计好人数，到战时邮局领取，回来由团收发室(股)召来营、连文书领回去发到战士手中。按不同的亲属情况(看父母、外祖、岳父母是否都有)，每人2—3个，多数人只能分得两个。
    拥军封的主要用途是给亲属贺年。因是邮局专印赠送的，上面已印有”拥军函件免费寄递”或“免费1角”宇样，不盖部队公章也可免费。但因大家对它特别珍爱，团里统一收起来后，一般的都认真加盖上“优抗函件”戳和军邮日戳，用战邮局发给的邮包装好，  由交通员送到就近的战时邮局，再由战邮局分拣发走。
    当时我负责收发，我团的公文、密件、信函、包裹以及报刊，全经我手，领发拥军信封当然也是我的任务。记得拥军信封我每年领两个，两年共寄出4个。这次所发现的，是1946年寄给我母亲的那一件。发此信时，我清楚地记得，军区特务团驻莱阳城小慈庙，距胶东战邮管理局比较近，所以能盖上管理局的“胶东战邮”日戳。
    景文同志还询问几个有关问题，我根据个人所知尽量回答：
    先说封上的“优抗函件”木戳和“胶东军邮”日戳，它们都是由我掌握加盖的(戳由战邮局刻制发给部队团级使用)。记得“优抗函件”戳不久被战邮局收了回去，免费戳记仍用部队公章代替。胶东军邮日戳的代号是分数形式，分母“G”代表“胶东”，分子是各部队的代码。“12／G”肯定是特务团，“21／G”是炮兵团，“4／G”可能是五师十三团，“11／G”可能是司直各部队。其余的记不清了。
    再说1 945年胶东战邮局印发的纪念任常伦免资封，我不但知道，而且我也分过、使用过。这种封。开始总共印制1万个，每人发一个，只发给军区直属部队。后来主力部队因为得不到，反应很大，又加印了五千个补发。
    至于“胶东英雄封”我也了解，但它是发给工农战线上劳模的，一般战士得不到，我也没有。
    老母商寿，1998年(93岁)在老家去世。当时我并不知道家里还藏着我早年的这批家信，是去年我弟弟收拾老屋时发现卖掉的。现在，我意外见到了战争年月自己亲手写的这几封信，听说它们具有了见证历史的价值，成为革命文物，心里特别激动，非常高兴，虽是无意造成，也好像是一种“贡献”。我从十三岁就参加革命，那是历史环境造成。南征北战数十年，虽无大的建树，但，始终兢兢业业，竭尽全力，  自问无愧于心。老年离休，生活无虑，怀旧之情屡屡产生，茶余饭后，常与老同志们回忆往事，也算是一乐。今日重见此信封，我认为它是我八十寿辰最好的生日礼物。
    感谢发现、收藏和研究我这批家信的同志们，他们在保存历史文物的同时，也为我个人增添了晚年的豪情和乐趣，激发了我“老有所为”的信念和决心。
           2003年6月
    王老此稿，使我增长了不少的战邮和军邮知识，成为我今后研究胶东军邮史的参考材料。
  寄稿同时，还附有一信，介绍他的近况，说明他的心境，表达对我老年还研究党史的敬佩和感激之情。并邀请我去他家作客。2003年底，我趁赴省(济南)参加集邮学术会议之机，终于到了他的家里，我们畅谈了一个上午，收益颇丰，并建立了经常性的联系。

六。结束语
    至此，胶东拥军封的考证工作已可结束。最后，有以下两点需要再次强调说明。
    (1)两封的发行时间：
  最先发现的“免费寄递”封，确是1945年初发行的。但因正逢阴历闰月年，阴阳历相差两个多月，它诞生于春节之前，所以，韩居宣说是在1944年，因为他1945年春节前“逃鬼子”，到山沟里去，印象很深。他说的是阴历，这也并没有错。以往我俩有过争论，我*的是手中证据，他坚持的是记忆深刻。现在看来，两人的说法没有矛盾，问题出在当时没注意阴阳历年份差别上。可惜老韩同志已经驾鹤西去，不然，我们可以当面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了。
    (2)两封的异同和价值：
    两封前后仅差一年，均由胶东战时邮局印制，尺寸、用纸、风格均一致，发行使用的目的、范围也相同，只是前封符志是“免费寄递”，后封为“免费一角”，这就造成一为纯粹的“免资封”，一为“免费邮资封”。前封的背面是空白，后封有了改进，印上致胶东部队官兵的拥军贺辞。前封使用时，邮局按规定要作挂号信处理，后封则只作相当“一角”的平信。
    谈到价值，从发行时间来说，前封为第一种，自然非常可贵，但后封为实寄品，而且戳记很多，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邮史邮路，更有邮史价值。应该说，两者都属革命文物，都是区邮罕品。目前，还都是难得的孤品。
    参考文献
    ①李玲，一枚胶东战邮拥军信封，集邮，1 985(3)8．
    ②韩居宣，回忆搜集胶东战邮敬赠的拥军信封的经过，集邮，1985(3)8．
    ③张善堂，原胶东战时邮政管理局副局长张善堂同志谈“胶东战邮免费拥军隹封”，集邮，1985(3)8．
    ④王景文，胶东战邮拥军信封的发行和使用方法，集邮，1991  (9)23．
    ⑤王景文，胶东区免资封片简综述，集邮1993(5)28，(6) 29．
    ⑧盏志坚，未见经传的“拥军函件免费寄递”封，集邮，1993(2)32；中国解放区邮票史，华东卷(上)，1 7页，安徽教育出版社，1 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