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财在潘家园和报国寺就这么混着,转眼也一年多了,学校我俩去的越来越少了,周一到周三在学校,周四到周日基本就是潘家园报国寺两地跑。学校里关于我们的传言越来越离谱了,有的说我们俩混黑社会了,有的说我俩去火车站坑蒙拐骗了,甚至有人说我俩加入传销,理由非常的冠冕堂皇——他俩不做传销哪来这么多的钱。都是阿财没事老在学校吹牛的后果,弄的我现在一回学校不是被老师叫去就是被校长喊去,苦口婆心的各种劝:早日离开传销,那种工作害人害己,想工作将来毕业学校可以给你推荐等等等。学校甚至想办法通知我俩的家人了,母亲也怀疑了,我好一阵子解释,母亲才打消顾虑,毕竟她知道我很早以前就玩古钱,也赚过不少的钱。学校就算了,懒的解释,女朋友也快要和我分手了,弄的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到后来我也懒得解释了,一切让它随风而去,哥还是继续在古泉的世界自由翱翔吧。
这天周日,我和阿财继续在报国寺摆地摊,那时我俩在西院转租了个铁皮柜子,这样也就有个自己的地盘了——固定摊位。待了一会儿无聊,周日也没什么人,阿财就待不住了,嚷嚷着要四处逛逛,让他走吧,免得吵吵,不够烦心的呢!我自己一边看摊一边看看书,没事看看历史挺好。
不多会,阿财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见面就大声叫道:“刀哥疯了,刀哥疯了……”我赶紧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他,示意一下,这么多人,你这么抽风乱喊,像什么样子?我递个板凳让他坐下。阿财小声的说道:“刀哥买了两麻袋的乾隆,在那挑版呢。我们问他,他还说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这事要是放到现在可能觉得太正常不过了,不过要是放到近20年前,那……还真是件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因为现在的乾隆是论个卖的,几年前可以论斤卖,那时候真的得论麻袋卖,刀哥两千多块买了两麻袋乾隆。这事还真的有点奇怪,走看看去,我和阿财赶紧收摊。
我俩来到刀哥的店铺前,刀哥坐在小板凳上面,面前放了张纸把挑出来的乾隆小平挨个摆的整整齐齐,右边放了两麻袋的乾隆,刀哥正一把一把的在麻袋里抓乾隆呢。我看了会,刀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我也不敢问。人家在那认认真真的工作,无故打扰人总是不好的吧。再说了,我打完招呼怎么说?说:“刀哥,你挑乾隆干嘛?是不是抽风了?”那待会我得挨抽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蹲在旁边看着,因为我认为刀哥绝不是抽风或者脑袋搭错筋了,肯定有非常充足的理由。所以,看着就行了。
我和阿财蹲在旁边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刀哥才缓慢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你俩不去做生意,在这蹲着不累啊?”
“不累,刀哥,我们就是跟你学习来了!”我俩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哼哼,小兔崽子,你俩糊弄谁呢?想学习?他们都说我疯了,还学习个屁?”
“刀哥,那是他们云深不知处!“我答道。
“吓,你小子还咬文嚼字起来了,你俩不认为我是精神错乱?”
“嗯嗯嗯……”我俩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好吧,全报国寺的人都说我疯了,也就你俩还认为我正常点,过来搭把手,看看你俩的水平如何……”
刀哥让我俩每人拿一把乾隆,把不常见的都挑出来,我俩也蒙啊。谁没事琢磨乾隆啊,就凭着感觉挑吧。反正常见的宝泉宝源都不看,地方局也是胡挑。挑完一把,把挑剩下的放到一边,挑好的给刀哥。刀哥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把他想要的挑了出来,剩下的扔在一边。就这样我俩干了一下午,也就挑了几十斤,腰都累断了,说实话真的眼花缭乱,看什么都像乾隆通宝。
刀哥看着我俩笑了笑,“感觉如何?”
我说:“还好!“
阿财摸着大脑门愁眉苦脸的说道:”刀哥,累倒不要紧,怎么也得给个合适的理由吧?那样也有动力!“
刀哥笑了:”你小子是不是想问,我这么抽风的挑乾隆有没有什么好处?“
”嗯嗯嗯……“我俩又是同时点头。
刀哥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说道:”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就是有朋友想出本书,我帮帮忙!“
我俩对视一眼,也无法再问了,这个理由也算充分,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借口。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想帮忙就过来,放心,不会让你俩白干的!”我俩带着怀疑与惆怅离开了报国寺。
一路上,阿财都在自言自语,“刀哥说出书,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都不像啊?”为什么他自言自语,因为我都回答了他几十遍了,他还不依不饶的问,那你受得了吗?谁受得了啊?我心里觉得刀哥的话肯定不能全信,没有巨大的好处,他老人家能这么卖力的挑乾隆?在全报国寺人的风言冷语中能矗立不倒?必有他的道理,那道理到底是什么?
我和阿财帮刀哥足足的挑了一个多月乾隆,才把这两麻袋挑完,刀哥也没说什么好处,但是我知道依刀哥的性格肯定不会亏待我俩。
这事都过去半个月了,有一天刀哥说晚上请我俩吃饭。到了饭店,刀哥要了个包间,就我们三人。点完菜,刀哥示意把门关上,点上一根烟,才缓缓的问道:“我知道你俩心中有很多的疑问,但是你俩能带着这些疑问帮我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实在难得!”
我俩默默不作声,继续听从教诲。
“嗯,你们俩也出了不少的力,这些钱你们拿着吧!” 说完刀哥从包里掏出两沓百元大钞,我和阿财一人一沓,我俩当时都傻了。这钱太多了,怎么敢拿啊?
看我俩愣在那里不敢伸手,刀哥笑了:“让你们拿就拿,这真是给你们的辛苦费,我没疯也没傻!”
我俩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下,阿财财迷心窍,诺诺的问道:“那刀哥,我拿了啊!”
“拿吧!”
说完,阿财还不敢下手,看了看我,我也蒙啊。阿财两只贼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又皮笑肉不笑的问刀哥道:”嘿嘿,刀哥啊,我我我……还是不敢拿!“
刀哥无奈了,厉声说道:“你俩要是不拿,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可真的生气了!”
刀哥这话一说,我俩一个赛一个的,麻利的把钱揣兜里了。
刀哥看我们收起钱开心的笑了起来:“记着,这事就咱仨知道,其他的你们别问。问,我也不会说!好了,吃饭!“
回去的路上,阿财跟魔怔了一样,自言自语就不必说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唉,常常听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才发点小财就抽风成这样了,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以后很长时间也没有听说谁出了本乾隆谱,阿财还常常念叨:“那本乾隆钱谱到底什么时候出来?”我觉得根本就没乾隆谱这回事。这事困扰我很多年,直到十几年后,机缘巧合,我俩才知道谜底。
原来当初有位海外的大藏家想玩乾隆,就托人找到了刀哥。当时,那位大藏家人在国外,刀哥在北京。每次刀哥挑出版别打好拓片,就用传真机发到国外。那位藏家在自己相中的钱币上面打勾,就算是要了。刀哥当初每个卖200元,200元啊,一个乾隆200元,99年啊,你们想想这是什么概念?后来慢慢的那位大藏家也受不了了,就和刀哥侃价,给80一个可不可以?刀哥很霸气的回道:“我吃了,都不给你!”直到最后,大藏家发现乾隆的版别无穷无尽,买都买不完了,只好放弃。可是那时候,据后来刀哥自己说:他已经赚了几百万了!几百万了,几百万了……记住:那是近20年前。
这才叫生意,我和阿财听完,虽说那时候我俩也有点小钱了,听到这个结局:阿财几乎晕倒,我也是由衷的佩服刀哥!人家那做的才叫生意,我们我们?这是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