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杨坤 网络集邮博物馆 2022-12-27 00:58 发表于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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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西伯利亚邮路首日邮件的探讨
杨坤
本文从北京保利2021年春季拍卖会一件“西伯利亚铁路正式通邮首日实寄双片”展开对西伯利亚铁路正式开通运邮首日邮件的探讨，首先描述西伯利亚铁路正式通邮的时间及国家，接着定义和分析了首日采用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的邮件和西伯利亚通邮通告发布首日寄递的邮件两类首日邮件，还给出了满足该首日邮件的最大前提条件，最终给出了对该邮件是否为首日邮件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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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北京保利2021年春节拍卖会第10509号拍品（图1）是一件清二次邮资双片，该片描述为“清二次邮资双片1903年天津寄德国，贴蟠龙1分、2分、4分各一枚，销天津9月28日发戳，经牛庄10月1日中转，贴俄国在华客邮2戈比邮票二枚，销黑龙江区营口战地邮局10月2日出口俄文戳，经西伯利亚铁路寄递，有德国1904年1月19日到戳，保存完好。此片是西伯利亚铁路正式通邮首日实寄双片，极珍罕品”，其成交价格不菲。
这里提出的问题是，此片是否是西伯利亚铁路正式通邮首日邮件？
对于西伯利亚铁路正式通邮的时间而言，绝大多数人都停留在“1903年10月1日”的认知上，其实，这里还有很多细节值得关注。
1903年7月14日，西伯利亚铁路正式通车。不久，俄国通过万国邮政联盟宣布，自10月1日起，开通欧洲和远东之间经西伯利亚铁路的国际邮件寄递服务，该服务仅限于万国邮联会员国成员。德、法两国率先与俄国签订了运邮协议，两国均在1903年10月1日正式发布通告（图2），经西伯利亚铁路开通国际邮件寄递——面向日本、朝鲜和中国北方，还包括上海和汉口，可运送平信和挂号信；而英国因为嫌运输费太高昂，一开始并没有跟德法两国一起与俄国签订运邮协议，直到11月3日，英国才正式发布经西伯利亚运邮的通告（图3）；对大清而言，由于不是万国邮联的会员国，不能及时享受此项服务，但最终与法国邮政达成协议，于1903年10月23日后可经在华法国客邮局开通与欧洲之间经西伯利亚铁路的国际邮件寄递服务（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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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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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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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首日采用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的邮件，顾名思义，就是在1903年10月1日当天除俄国或俄国在华邮局之外的邮局采用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的邮件。从西至东，则需要在10月1日赶上莫斯科发往远东的火车；从东至西，则需要在10月1日从营口、旅顺或海参崴搭上发往莫斯科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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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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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图7
根据图5、图6描述及当时铁路/邮轮时刻表（图7），法国第一批经西伯利亚的邮件是于1903年9月27日（星期日）晚8点05分从巴黎北站发出，第二天（星期一）下午到达柏林，第三天（星期二）晚到达华沙，1903年10月1日（星期四）早上到达莫斯科。莫斯科开往远东的火车于当天下午4点40分发出，17天后到达海参崴或旅顺或营口。所以，要想在10月1日首日搭上莫斯科开往远东的火车，法国需要在9月27日、德国需要在9月28日上午及之前寄递邮件。
虽然记录存在，但笔者尚未发现上述首日经西伯利亚铁路邮路的法国或德国邮件。
图8
而英国则恐怕没有利用这个提前量。据图8《上海泰晤士报》所述，英国最早经西伯利亚铁路邮路运送的邮件应该于1903年10月1日从伦敦发出。这里也可以看出，虽然英国是在1903年11月3日才正式发布经西伯利亚运邮的通告，但仍然有少量散件邮件在正式发布通告前就已经使用该邮路寄递。
从西向东大致如此。而从东向西呢？
从营口、旅顺和海参崴三个远东接入点分别分析如下：
1. 营口：营口除俄国客邮局外，还有日本客邮局，理论上应该存在1903年10月1日由营口客邮局寄欧或俄的邮件即为首日邮件；而距离营口最近的法国交换局为天津局，天津局每周四班由关内外铁路发往山海关，在山海关停留一夜后再发往牛庄交给营口俄国客邮局进入东清铁路南满支线，大约需要3天邮程，也就是天津局的邮件需要提前到9月28日发出才能恰好赶上10月1日的火车；
2. 旅顺：德国在华沿海的三个国际交换局——天津、烟台和上海均与旅顺连接。德国不像法国可以利用大清邮政运输系统而自成体系，天津局为例进入西伯利亚铁路的基本邮路是从天津到塘沽，再由塘沽海路至旅顺；而烟台和上海则直接通过海路连接旅顺。天津到旅顺邮程约需要两天，因此天津局邮件需要提前到9月29日发出；烟台到旅顺由俄国中东铁路公司的邮轮负责运输邮件，班次为周一、周二、周四、周五下午10点，第二天上午6点到达旅顺（图9），因此德国烟台局邮件需要在9月29日（周二）发出，才能赶上10月1日的火车；上海到旅顺的邮轮也由俄国中东铁路公司邮轮负责，其班次尚未查到，但根据图2和图7的描述，两地邮程为2天，不考虑班次则上海局邮件至少要在9月29日发出才行；法国在华客邮对应旅顺的交换局是上海，与德国上海局情况一致；日本对应旅顺的交换局是长崎，与上海的情况类似，也有专门的俄国中东铁路公司邮轮负责两地邮件运输，邮程为2天，不考虑班次则长崎局邮件至少也要在9月29日发出才行，但是日本可能不会存在如法国和德国那样的提前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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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3. 海参崴：因当时连接日本和朝鲜的接入点主要是旅顺或上海，因此暂不讨论。
图10是朝鲜济物浦（今韩国仁川）法国客邮局1903年9月23日寄德国马德堡的明信片，该片9月28日经上海法国客邮局，于10月25日到达目的地，邮程30天，其中上海与德国马德堡间邮程27天。根据邮程判断该片走西伯利亚邮路无疑。此片上海中转戳日期为9月28日，离俄国允许各国利用西伯利亚铁路运邮的10月1日仅差3天，根据此片上海与马德堡邮程27天以及其他上海至欧洲邮件低于25天的时间综合判断，此片或可能为中国法客或朝鲜首日经西伯利亚铁路邮路寄递的邮件。当然，还需要根据上海到旅顺的邮轮班次信息才能给出最终的判定。
图10
西伯利亚通邮通告发布首日寄递的邮件，即俄国宣布自10月1日起，开通欧洲和远东之间经西伯利亚铁路的国际邮件寄递服务起效时间当日寄出的经西伯利亚邮件，也是如法国德国发布正式使用西伯利亚邮路的时间当日寄出的经西伯利亚邮件。该日寄出的邮件，在寄发邮局和到达邮局间形成一条逻辑上的完整邮路，该邮路自然包括西伯利亚邮路，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该邮件就是西伯利亚邮路正式开通首日寄出的邮件。
笔者尚未发现有10月1日开通首日寄出的邮件。第三节所述那般有人事先知晓这种特殊情况应该是邮局内部人士或消息灵通的集邮者所为（也不排除这类人在公告首日寄递邮件），正常情况下通告自邮政总局下发到各地主要交换局有一个日期滞后的过程，通常很难出现首日寄递的邮件。以图4发布的10月23日大清邮局开始实施经西伯利亚寄递服务的指令而言，该指令传到天津或上海局已经是24日（图11），而正式实施则又在24日以后了。
图11
有上海寄出的明信片为证。如图12所示，直到10月27日，大清上海邮局还将经西伯利亚的邮件交给俄国客邮局处理，而如图13所示，最早的交法国客邮局的经西伯利亚邮件直到10月29日才出现。这时候距离24日已经过去整整5天。上海作为如此重要的国际中心交换局尚且如此，其他地区的邮局只会更晚。
图12
图13
目前笔者发现最为接近10月1日寄递的邮件是图14所示一件10月5日由天津德国客邮局寄德国奥格斯堡的明信片，到达时间为10月27日，邮程22天，按照前述邮程计算，从天津到旅顺2天，从旅顺到德国20天，邮程非常匹配上述根据时刻表推算的运输时间。
图14
反过头来再来看图1北京保利2021年春节拍卖会第10509号拍品：
1. 是否是首日采用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的邮件？该邮件1903年9月28日由大清天津局发出，10月1日到达大清牛庄局，10月2日交换到营口俄国客邮局，显然不是首日采用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的邮件；
2. 是否是西伯利亚通邮通告发布首日寄递的邮件？显然更不是。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该邮件不满足非俄国邮政系统使用的重大前提条件。大清邮政寄欧邮件交由俄国客邮局加贴俄国邮票经西伯利亚铁路邮路的邮件自1902年下半年以来就一直存在（图15），这段时间的西伯利亚铁路邮路只有俄国邮政系统内部在使用，各国除法国外（图16为法国试用期邮件，不用加贴俄票）临时使用该邮路都需要交给俄国客邮局加贴俄国邮票才行（图17为德国试用期邮件，需要加贴俄票）。
图15
图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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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首日的意义在于之前没有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存在某个活动事件，但从当日开始可以实施了。比如对于法国和德国而言，虽然有1902年底（图16和图17）的经西伯利亚铁路试运邮，但1903年以来似乎就被俄国停止了（笔者包括台湾西伯利亚邮政史专家陈文翔老师亦未发现1903年1月到1903年10月1日这段时间德法两国邮局寄递的经西伯利亚邮件，此期间即使有标识了“经西伯利亚”的邮件，要么其标识如图18一般被划掉而未经西伯利亚邮路运输，要么没有划掉的也如图19一般从邮程上就能判断不可能经西伯利亚邮路运输），到了1903年10月1日才正式被允许使用。因此，对这些国家而言才有首日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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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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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
所以北京保利2021年春节拍卖会第10509号拍品最合理的描述是，在1903年10月1日西伯利亚铁路邮路正式开通当日被大清牛庄国际交换局处理的邮件，而非“西伯利亚铁路正式通邮首日实寄双片”。
六、参考文献：
[1] Bruno Bonnet.Le Transsibérien Régularité et irrégularités dans le transport du courier de l’Europe vers l’Asie.Jean-François GIBOT,2022.
[2] Bruno Bonnet.Europe-Asia Mail by the Trans-Siberian Railway(1903-1941)[M].Lulu.com,2019.
[3] 仇润喜.天津邮政史料（第二辑 上）[M].北京: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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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坤
【作者简介】杨坤，高级工程师，目前担任全国集邮联学术委员会委员、四川省集邮协会理事及学术委员会副主任、省级评审员、《延陵邮学》编委。主要收集西康邮政史、西藏通邮史以及西伯利亚邮路相关素材，此外还收集新中国普票相关素材。目前有《西康省邮政史》、《西康邮政史》两部五框邮集参加全国性邮展，获得分获国展大银奖及全国专项展大镀金加特别奖，《普无号5分邮票》一框参加四川省邮展，获得镀金奖。
注：本文为杨坤先生于2022年12月25日在“亚洲邮学论坛”为邮友们做的讲座，谢谢杨先生授权在此转发！另外，据蚁健先生统计，本次讲座为“亚洲邮学论坛”本年度的第30场邮学讲座，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在此，组织方（亚洲邮学会、沙鱼涌邮史俱乐部和“集邮博物馆”网站）感谢师友们的鼎力支持和帮助，期待您踊跃报名参加明年的讲座，弘扬邮学！提前祝大家新年好！集邮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