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推开店门，卷闸门哗啦啦发出刺耳声音。玻璃柜台里，那些整天整捆纸币，各种评级纪念币、银元铜板静静躺着，像一群沉默的见证者。指尖拂过整捆纸币，那触感让我想起数年前租下这间铺面时的心跳——那时以为守着的不仅是生意，更是一段段具象的历史。
可历史终究敌不过现实。月底又要交租了，这个月的流水还不够零头。昨天清点账本，发现连续半年都在亏损。最讽刺的是，上周去外地跑交流会，摊位费、住宿、路费花了一万多，带回的除了几枚并不稀有的钱币，只有更深的茫然。
看见路边奶茶店终日排着长队，而我的店里，常常一整天只有寂寞按时来访，整整一天都毫无声息。偶尔有老人推门，也不买，只是戴着白手套端详半天，然后说起他小时候用过的那些钱币。我听得很认真——这几乎成了开店以来最熟悉的场景。
其实早就知道，在扫码支付的时代，经营钱币店如同守护一座孤岛。朋友劝我转型做其他的吧，朋友说可以搞线上拍卖。我都试过，但总舍不得。每当摩挲这些古钱币，感受到上面的磨损痕迹，就像触摸到了时间本身。每一枚钱币都曾在不同人的指尖流转，买过来生，卖出去世。
交流会倒贴的一万多，买的或许不是钱币，而是继续做梦的权利。在那些展柜前，和同样痴迷的藏家交流至深夜，为某个版别的细微差异争得面红耳赤——这些时刻，让我暂时忘记了门可罗雀的店铺，忘记了不断被蚕食的积蓄。
昨天有个年轻人买走一枚开元通宝背月，说是送给自己做生日礼物。他眼里闪着光，说想要触摸盛唐的温度。虽然价格不贵，我还是给他打了折扣，包装时格外仔细。或许我撑不了多久了，但只要还有人愿意为这种温度买单，只要还有人在电子支付的洪流里渴望触摸真实的历史，这家店就值得再守一守。
又有脚步声想起，今天并不是只有寂寞相陪。我站起身，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口，因为刚才自己也在刷手机，眼前有点模糊，但心情却忽然愉快起来。不管他来做什么，这一刻，我依然是这些时光碎片的守护者。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