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今天(11月21日),我们请到两位专家:刘纪鹏教授和老钮。我们要讨论的话题是,导致中国股市这场暴跌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金融上我们有三个独立性
刘纪鹏:好多人把这场股市暴跌简单地归纳为美国的次贷引发的金融危机,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美国那里经济衰退,金融危机,而我们今天经济基本面没有走坏,我们今年预计的GDP增长恐怕还得在9.5%以上,美国财政年度GDP增长是负0.3%。
主持人:负增长。
刘纪鹏:所以这种对比很说明问题。第二个导致股市下跌,它还得有其它几个原因,比如说上市公司的质量出了问题,比如说大面积做假,出现像安然、世通、银广夏这样的普遍性的事件,这会导致暴跌。第三个像突发事件,比如一个国家政治不稳定,或者有战争的风险,这个我们现在也不存在。第四个原因,就是外部环境因素的引带,美国的次贷危机对我们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影响。我们金融上有三个独立性:第一,我们的货币体系是独立的,跟美国不搭界,没有开放,是可以控制住的;第二,我们的银行体系跟美国不搭界;第三,我们的股市体系跟美国也不搭界,唯一可能的是在技术上有连带作用的H股。
主持人:一二三四都不是,那是什么呢?
刘纪鹏:要讲这个就需要有点勇气了。
钮文新:我猜,在他看来很可能是大小非问题,是不是?
刘纪鹏:实际上除了上述因素,我们股市自身的政策更重要。这个市场本身的因素,我认为有两点,第一,我们对于资本市场发展的认识论,我们可能习惯于把股市当成一个坏孩子,就对它利用、限制、改造,没有正确认识到这个市场是我们大国崛起的必经之路,趁着美国的金融危机,只有把我们的金融搞上去,我们才能无愧于世界领跑者,不辜负美国人民、世界人民和中国人民的希望。
主持人:教授一谈,就谈到大的国家战略问题了。
钮文新:我最近也有一个发现,比如说香港天天说我是金融中心,后来英国都说我不是金融中心,其实,金融中心只有一个,就是国际资本的定价中心。
刘纪鹏:我说香港是兔子肉,它跟着猪肉炖就是猪肉味,跟着狗肉炖就是狗肉味,它资本市场里的市值,60%都是大陆的企业,但是美国那儿涨它就涨,一切都是跟着那边跑。中国对外开放,我们的信心要想建立,就得要从香港这桥头堡做起。
“大小非”“大小限”是个事
主持人:人家涨三天,我们涨一天,人家跌一天,我们跌三天。
刘纪鹏:所以,今天我们必须要找到中国股市真正下跌的原因。我想,中国股市正在新兴转轨当中,中国的股改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策,正是因为股改的方向是不能否定的,我们今天只不过是在完善它,也就是讲把大小非的问题,及以后又连带出了的大小限问题解决好。
主持人:给我们解释一下,大小限很多人都不懂。
刘纪鹏:严格讲,今天如果我们问大家,2006年的5月18日、25日是什么日子,可能很多人都回想不起来。但是这是和今天的股市下跌相关的两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因为中国股市的新老划断的政策出台之日,就是从5月18日开始的,5月25日是中工国际第一家全流通的股票发行之日,到今天已经有298家全流通的股票。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中国资本市场股权分置和进入全流通的一个里程碑。
主持人:对。
刘纪鹏:这个日子之后,就进入全流通的时代,在技术上,它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就是我们告诉股民,你们千万不要再以股权分置时的市盈率给它们高溢价了,因为再过一年,小限可能出来,再过三年,大限也都要出来。
主持人:招股说明书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小限是一年之后,大限是多长时间之后,我就可以解禁了,我就可以抛售了。
刘纪鹏:有很多并不是通过招股书表现的。因为后期,到了今年的10月份,我们也出台了一个政策,大限不是三年了,一年以后就可以出来了。
钮文新:12个月了。
刘纪鹏:所以这种背景本来是应该大张旗鼓地宣传,告诉我们的股民,在一个全流通的市场上,全流通的风险是在IPO的价格上释放的,最多给它8倍的市盈率,美国也好,香港也好。很可惜,我们在这个时期,这298只股票的平均市盈率高达30倍,那么这种情况大家才拿出来说事,说是有个大小限,从股改时大小非4470亿,到今天大小非加大小限,变成了1.18万亿,明年要出6000亿,后年还有4000亿股,一直持续到2011年,还有将近4000多亿股。尽管可能有些出不来,但是投资人考虑风险时,一定是按最大风险考虑的。
钮文新:我过去一直不把这所谓大小非的问题当成一个问题,但是后来觉得不行,因为所有的投资人都把它当成问题了,这时候,它就是问题了。
刘纪鹏:谈到大小非和大小限,实际上是在谈它们的估值体系和供求关系,对这个市场影响非常大。我们现在的上市公司,总股本就1.8万亿,现在大小非、大小限不能流通的占1.18万亿,这里边一个供求关系将发生变化;再一个就是大小非、大小限的成本太低了,这个市场再跌一半,大小非、大小限照样有钱可赚。
救经济还是救股市
主持人:所以大家说这个熊市,它的熊心是大小非。但现在市场上,我们听到最多的声音是,基金经理、券商报告、国外投行全部担心的是宏观经济,觉得股市的基石,不就是上市公司的业绩吗?公司的业绩不好,就是由于经济问题,那经济挺过去了,股市自然就好了。
刘纪鹏:其实上市公司的业绩,也无非就是说增长的速度慢了点。中国最近十年增长速度是10%以上的递增,最近30年是9.5%左右的增长速度,今年我们也仍然能维持9.5%的增长速度。
主持人:你觉得经济没有问题?
刘纪鹏:9%以上的增长速度是肯定没问题的。
主持人:明年是最困难的一年了,大家觉得明年问题就更多了。
刘纪鹏:我不太赞成这种说法。其实,如果方法对头,我们的资本市场起来,激活股市,中国经济继续维持增长,切入点就找到了。
主持人:揪住了股市就牵住了经济的牛鼻子,是吗?
刘纪鹏:牵住牛鼻子。
钮文新:为什么是这样呢,就是因为股票市场和楼市是对民众信心影响最大的两个市场。
刘纪鹏:除此之外我再补充一点,就是信心问题。如果股市这样跌下去,我发现现在从投资人到上市公司的老总都没有信心,没有信心,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股市的全部功能都丧失了。我最近接触了至少五六个上市公司的老总都说,我现在是过冬,我处于储藏的阶段,我现在出什么利好,都会被这场大熊市给淹没,所以我只有这样忍过去就完了。
主持人:连利润都藏起来了是吗?
刘纪鹏:我出利好你也没有融资功能,我没有必要在这时去做这件事。
主持人:浪费子弹。
刘纪鹏:在上市公司会计的制度上,这一点是有弹性的。
钮文新:实际上还有一个问题,比如说现在的新会计准则,把企业的投资按照所谓市场公允价格来计入账面,最后会出现股市越涨,它的利润越好,股市越跌,它的利润就越差,最后金融投资的利润可能会蚕食掉它的实体经济利润,那就真坏了。
刘纪鹏:如果我们今年的后两个月抓不住,这个机会再失去,明年我们将进入非常困难的一个时期。第一个资本市场的这种困局一定会连带实体经济基本面开始走坏,甚至恶化。第二个就是我们的商业银行体系,我判断,肯定会重蹈2004年、2005年的困境,因为股市不支撑了,本来融资的功能是两条腿,是直接融资、间接融资,老大、老二共同撑着,现在我们的老二资本市场倒下了,拉动经济的全部责任就得压到商业银行头上。所以,我觉得,现在对我们来说,美国金融危机是机遇还是灾难,关键在决策,激活股市,是我们抓住经济机遇甚至振兴经济的切入点。
抓住“熊心”对症下药是关键
主持人:美国直接融资的比重大概是60%左右,而其中债券融资40%到50%,股票融资只有9%,而中国的比例是极其之低的,可能最低的时候是2%、3%。所以,股市在整个中国经济里面占的份额并不是特别多。
刘纪鹏:就是不多,但非常重要。为什么重要?就是今天中国的股市,可不能再与2001年到2004年第一次被推倒重来同日而语了,我们现在的投资人,这一轮进来,开户的一个多亿,中国的市值最高时比GDP还要高。
主持人:最高咱们到了32万亿。
刘纪鹏:另外,在国际经济这样一个动荡局面中,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国内融资的问题,它还标志着,我们作为一个资本大国,能不能够在这会儿,通过直接融资的手段,而不是通过借外债的手段,让我们在国际的分工当中,从简单的制造业的低端提升到金融服务业的高端上来。
钮文新:我可以肯定地讲,在这样一场大的金融动荡过程当中,谁的资本市场率先走出华尔街的阴影,谁就将是未来资本的青睐者。
主持人:我们可以独立地走出来吗?我们靠什么独立走出来?
刘纪鹏:靠中国目前的经济基础和政治社会的一系列的基础、外部条件。如果说今天只有一个国家能够履行大国责任,同时又能够在国际的这种分工竞争当中最具优势,那一定是中国,所以这场股灾我们抓住熊心,到底能不能锁定中国股市真正下跌的原因,并取得共识,然后对症下药,这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