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中国古诗词中的古钱币(刘启恕)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诗经》中的《氓》，是我们见到最早以钱入诗的记载。这个小老板跑去找采桑女做交易，用的货币就是“布”。“货币”一词，中国古时指两种不同实物的合称。《周礼•九贡》有货贡、币贡之分，货贡指珠贝，币贡指皮帛。货贡如《诗经》中的“既见君子，锡我百朋。”贝，是最早的货币，以“朋”为计算单位，五贝为一朋，所谓“百朋”，虚数而已，表示很多。到了春秋战国，出现了布、刀、钱等主要货币。刀形铜币，农具铲形为布币。“黄金刀布者，民之通货也”（《管子•轻重乙》）公元前221年，中国统一，秦始皇把秦国的半两钱推行到了全国。半两钱造形外圆内方，象征天圆地方。此种造形一经采用，便在中国流行了2000多年。金钱与生活须臾不离，已纵深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古钱币体积小，价值大，多为官方铸造发行，乃是最能直接反映社会经济发展、变化和体现国家意志、各时代最高科技水平的遗物。可以说，没有一种前朝遗物能比古钱币更全面、更完整、更真实、更形象地反映文明时代的历史进展和社会变革的沟沟坎坎了。社会兴盛安定时期，古钱币的铸造就整齐划一，重如其文；社会动乱衰败不安时，古钱币就一变粗劣混乱，严重贬值。古钱币形体小，涉及面很广，与当日的政治史、经济史、文化史、货币史、商业史、民族史、农民战争、域外关系、科学技术、青铜冶铸、度量衡制度、工艺美术、文字书法、社会交往等诸多方面，都有着千丝万缕密切联系。小小的一枚古钱币，折射出中国悠久漫长历史文化方方面面，为今人洞悉、开启历代文化发展变化的一把金钥匙。随着时代变迁、兴衰荣辱的多情文人，其诗词也就记载了铸造这金钥匙的“密码”。

秦半两

货币能调节市场、刺激经济，前人即有认识。“个许微躯万事任，似泉流动利源深。平章市物无偏价，泛滥儿童有爱心。”（明•沈周《吟钱》）；有功之臣用金钱奖励，“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木兰诗》）；真正的友谊哪是钱钞能涂抹的，“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李白《赠友人》）；纯真的爱情由于钱财而遭玷污，“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卓文君《白头吟》）；纨裤子弟“轻薄儿”生活奢糜，“黄金买歌笑，用钱不复数”（五维《偶然作》）；当时社会金钱的主宰力量，“君不见今人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高适《邯 郸少年行》）。上例都映现了货币功过的两重性，然而历代诗词中多的则是贬斥，如宋代的《咏破铜钱》：“半轮残月掩尘埃，依稀犹有开元字。想见清光未破时，买尽人间不平事。”形象生动把破铜钱喻为“半轮残月”，“掩尘埃”年代弥远，已成破旧。唐朝高祖武德4年（公元621年），取消汉武帝时的“五铢”钱，改铸“开元通宝”，“开元”，开辟一个新纪元之谓也；“通宝”，即流通中的宝货。“清光”是月亮的代称，这里指铜钱昔日的光辉荣耀，想当年未破损时，在豪绅手掌，不知酿成人间多少罪恶，“买尽人间不平事”，深深诅咒了唐代“开元”盛世的腐败、黑暗。这首诗将金钱万能社会的罪恶，鞭辟入里揭示了出来。可见古钱币为历史、艺术、科学的实证补充、提供了丰富的资料：验证历史、补充记载、修正刊误等方面发挥令人耳目一新实证作用。

“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欧阳修《六一诗话》）这种“景”和“意”的效果，往往也借助“金钱”的力量。“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薛道衡《昔昔盐》）闺中女子有一笑，竟比“千金”可贵，“，美酒斗十千”（曹植《名都篇》）为了极言酒美，其值如此昂贵；“腰中辘轳剑，可值千万余”（《阳上桑》），剑价值连城，腰中挂剑人的身份可想而知；“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秋瑾《对酒》）一个革命者“志气终不腐”的气概，从刀、酒中透了出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杜甫《春望》），“恨别”情，“感时”泪，“万金”不抵一纸相思泪。“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孔雀东南飞》），千钱为一贯，那么这笔买卖婚姻赍资就是一笔巨款；“金多众中为上客，夜夜算缗眠独迟”（张籍《贾客乐》），不论用“青丝”还是什么绳索穿，一缗即为一贯。此位“贩宝翁”眠独迟，足见其兴业的艰辛，众多人中尊为“上客”，可以窥见商人社会地位，正在上升。这一切都付出了代价，太太却在家里声声怅怨，“商人重利轻离别，去来江口守空船”（白居易《琵琶行》）。我国古代商族人尤擅贸易，因而商朝商业十分兴盛，毗邻部族心目中，善做买卖的就是商人――商族人，于是，后代仍习惯将买卖人称叫商人。白居易以同情的笔调写琵琶女的怨诉，可见商人的活动，遭受多少误会！从上述诗例我们能够看出，情的喜怒哀乐，物的贵贱雅俗，好多是借助生活中的金钱，来进行夸张、比喻的，从而取得一定的艺术感染力量。古钱币质地、形体、金相、文字书法、文饰、掌故、传说等等内容，亦会在丰富、活跃、延伸
 
、提升人民大众的业余文化生活。且以宋钱为例，种类之繁杂、质地之齐全、铸造之精良、书法之多样、珍品之众多，都让后人赞叹不已。中国书法可谓世界一枝独秀，而宋钱书法乃历代之翘楚，钱文拥有篆、隶、真、楷、行、草、瘦金体等，每种书法富于变化，风格迥异，篆书有小篆、古篆、九叠篆，行书有正行、草行。这些琳琅满目书法是皇帝御笔，更多则是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襄、司马光等大文人所书，具有珍贵的艺术价值。同时，源于南唐的对钱，北宋时广为流传。一般以篆书为主，再配以不同书体。如仁宗至神宗是篆、真配对；神宗至徽宗初是篆、行配对等等。

自从晋代鲁褒“伤时之贪鄙”，在《钱神论》中，愤激地称钱“亲之曰兄，字曰孔方”，从此，孔方兄就成了钱的雅号。清代袁枚诗云：“一代帝王留字去，万般人事让兄骄”，此处的“兄”，就是钱的代称；――“骄”，形象披露了那时金钱万能、横行无阻的反常现象！“黄金的枷锁是最重的。”金钱能助人成就事业，也能使入歧途。有的人财迷心窍，把“有钱就图”当作前途，步入误途。费尔巴哈云：“有谁比守财奴更不幸呢？守财奴唯一关心和唯一钟爱的只有自己的钱袋。”物换星移，今人实在是不应沾染上那庸俗猥琐市侩气，碌碌无为地在铜臭的磨道里转圈。“你若要喜爱你自己的价值，你就得给世界创造价值。”在为社会的创造中，我们自身的价值获得了升华。

笔者以一首新创的《古铜钱绿斑》作结：
巍峨秦宫12金人
融化成“汉五铢”小钱
帝国解成一片一片
王莽精美绝伦钱币
后人追逐收藏经典
透出一个不精美王朝欺骗
杨玉环纤纤指尖
掐上“开元通宝”弯弯印痕
燃起衰落悲歌狼烟
邓通高耸入云铜山
漂浮榆荚钱万万千千
而子孙乞讨城廓道边
从海洋“贝壳”流向泊泊“泉币”
饮一口还是大海圈敛
点点锈斑有厚厚沉淀